大屏上的数字定格在“23”，意味着他刚解决掉第22个利勒星人。
休息室的金属长椅上，柳秋怡正用镊子夹着棉球，往他右臂的伤口上涂碘伏，针尖似的疼顺着胳膊爬上来，他却盯着墙上的对战记录屏，眼都没眨一下。
“第23个对手，利勒星‘钢甲族’，代号‘铁壁’。”
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播报，屏幕上跳出个浑身裹着银灰色铠甲的怪物，关节处嵌着锯齿状的倒刺，“己知能力：硬抗激光束，徒手撕裂合金板。”
陈英豪忽然笑了，嘴角扯起的弧度带着点痞气。
他想起在洛阳龙门石窟看的金刚造像，当时老道摸着胡须说：“再硬的壳，也有透气的缝。”
现在这“铁壁”，怕不就是尊会动的铁疙瘩？
柳秋怡把最后一圈绷带系紧，指尖无意中触到他胳膊上凸起的老茧——那是在嵩山少林寺劈了半年木桩磨出来的。
“别大意。”
她的声音里裹着担忧，像揉进了棉花，“前几场你太拼命了。”
“拼命才有用啊。”
陈英豪捏了捏她的脸，铁尺“噌”地出鞘，在灯光下划出道冷光，“你看那老槐树，不把根往深里扎，风一吹就倒。”
他说的是巷口那棵百年老槐，小时候他总爬上去掏鸟窝，柳秋怡就在树下举着布兜等。
传送舱的蓝光在场地中央炸开时，陈英豪己经站在了八卦图似的脚印里。
这是他在八卦掌发源地学的“踏罡步斗”，每一步都踩着对手的破绽方位。
铁壁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铠甲摩擦发出“咯吱”声，像生锈的铁门在开合。
“地球虫子，”铁壁的声音从铠甲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你的骨头够我磨几副骰子？”
陈英豪没答话。
他在等，等铁壁抬手的瞬间——所有披甲的东西，抬手时腋下总会露出空隙，这是他在博物馆看古代甲胄时悟出来的。
铁壁果然挥拳打来，拳风扫得地面尘土飞扬，陈英豪却像片叶子似的往后飘，脚踩的正是太极“引进落空”的步法。
铁尺突然变了方向，不是劈向铠甲，而是顺着铁壁的胳膊滑上去，尺尖精准地戳进腋窝的缝隙。
这招是从苗族“八仙剑”里化来的，当年在湘西苗寨，老猎人用这招挑开过山甲的硬壳。
“铛”的一声，铁尺像打在石头上，震得陈英豪虎口发麻。
他心里一凛——这缝隙里竟也藏着细鳞。
铁壁抓住机会横扫一腿，陈英豪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场地边缘的能量屏障上，疼得眼前发黑。
观众席里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陈英豪抹了把嘴角的血，忽然想起在沧州学的“地趟拳”。
老师傅说，对付比你高的对手，就得把自己扔到地上打。
他猛地矮身，铁尺贴着地面扫向铁壁的脚踝，那地方的铠甲最薄，是前几场胜利录像里藏着的关键。
铁壁果然吃痛，单膝跪地的瞬间，陈英豪像泥鳅似的缠上去，铁尺顺着它的脖颈缝隙往里钻。
这是形意拳的“钻拳”变招，讲究“力从地起，拳由心发”。
他能感觉到铁尺刺破鳞甲的滞涩，像捅进块浸了水的木头。
黑绿色的血顺着铁尺往下淌，滴在陈英豪的作战服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铁壁的嘶吼声越来越弱，最后“哐当”一声栽倒在地，铠甲裂开的缝里冒出黑烟。
陈英豪拄着铁尺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己经震裂，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滚，滴在铁壁的铠甲上，发出“嗒嗒”的响。
大屏上的数字跳到“24”时，他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恍惚间好像看见柳秋怡站在场地边，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想朝她笑一笑，刚咧开嘴，就被涌上来的血腥味呛得咳嗽起来。
回到休息室，柳秋怡正用热毛巾敷他的手腕。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擦拭易碎的瓷器，可陈英豪还是看见她手抖得厉害，毛巾边角都在颤。
“你看你，”他故意打趣，“比我还紧张，倒像是你在打架。”
“闭嘴。”
她把毛巾摔在桌上，转身去拿药箱，可陈英豪分明看见她转过身时，肩膀在微微发抖。
他忽然想起鲁迅说的“真的猛士”，以前总觉得是些高不可攀的人物，现在才明白，所谓猛士，不过是在害怕的时候，还能攥紧手里的武器罢了。
大屏又亮了，第24个对手的资料滚动着——利勒星“影族”，能化身为影子，武器是淬毒的骨刃。
陈英豪把铁尺在掌心敲了敲，忽然想起在峨眉山学的“听风辨器”，老尼说过：“影子动，空气必动；空气动，便有声息。”
他抬头看向柳秋怡，她正往他的作战靴里塞解毒丸，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
“等打完这波，”他说，“我教你打形意拳的‘三体式’，能强身。”
柳秋怡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谁要学你那粗笨功夫，我绣我的荷包就好。”
可陈英豪看见，她放在桌上的针线筐里，那枚绣了一半的荷包上，赫然是只展翅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