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考场门口捡到支钢笔
公告栏前挤着攒动的人头,他踮起脚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找自己的名字,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林舟!
"苏晴背着帆布包从人群里钻出来,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真巧,你也在这个考场。
" 她晃了晃手里的准考证,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图书馆那次一模一样,"我考法院的书记员岗位,就在隔壁楼。
"林舟的目光落在她包侧别着的钢笔上,银灰色笔身沾着点墨水渍,和昨天她在笔记本上写字时用的那支很像。
"复习得怎么样?
" 他问,声音有点干涩。
"马马虎虎吧。
" 苏晴从包里掏出瓶矿泉水递给他,"我爸说考试就像打靶,平时练得再准,临场手不抖才算真本事。
"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子。
考点大门突然打开,人群像潮水般涌进去。
林舟跟着人流往前走,听见苏晴在身后喊:"记得写准考证号!
" 他回头时,正看见她被淹没在攒动的人头里,那支银灰色钢笔在阳光下闪了下,像道细碎的光。
考场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的味道,讲台上方的石英钟滴答作响。
林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发现桌角刻着歪歪扭扭的 "必胜" 二字,笔尖划过木头的痕迹里积着层灰。
他从文具袋里掏出削好的 2B 铅笔,突然发现笔袋拉链上挂着的平安符不见了 —— 那是母亲昨天特意去庙里求的,红绳结打得很紧。
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器走过来,仪器扫过裤兜时发出尖锐的嗡鸣。
林舟愣了下才想起,早上出门急,把父亲送他的旧手表揣在了兜里。
"考试不能戴表。
" 老师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他慌忙把表取出来放在讲台角落,表链上的划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开考***响起的瞬间,窗外的蝉突然噤声了。
林舟翻开申论试卷,第一道题就是关于农民工权益保障的,材料里罗列着工伤认定难、欠薪***难等问题,那些铅字像带着刺,扎得他眼睛发疼。
他想起父亲包扎伤口时的表情,握着笔的手稳了稳,在草稿纸上写下 "法治" 两个字。
两个小时的考试像场漫长的拉锯战。
交卷时林舟发现邻座男生的答题卡填错了题号,铅笔涂的方块像片混乱的棋盘。
走廊里挤满交卷的考生,有人在抱怨最后一道题时间不够,有人在争论作文的最佳立意,他逆着人流往外走,听见有人说:"听说这次面试水很深,有关系的早就内定了。
"考场外的梧桐树下,苏晴正蹲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林舟走过去才发现,她手里捏着支钢笔,银灰色笔身沾着草叶,正是她包上别着的那支。
"刚才掏准考证时掉的。
" 她把钢笔往笔帽里塞,却发现笔尖卡着片小石子,"麻烦了,写不了字了。
"林舟接过钢笔,发现是支老式英雄牌,笔帽上的镀铬己经磨出斑驳的铜色。
他想起父亲工具箱里总放着的那套修表工具,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出石子,又对着阳光吹了吹:"试试?
"苏晴握着钢笔在准考证背面划了道,墨线流畅得像溪水。
"谢啦。
" 她把钢笔别回包上,忽然指着他的衬衫领口,"你这儿沾着点墨水。
" 伸手替他拂了拂,指尖碰到他脖颈时,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
"下午还有行测。
" 林舟低头扯了扯衣领,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和苏晴的影子挨得很近,"去吃点东西吧。
"考点附近的小吃摊排起长队,林舟买了两个肉包,发现苏晴正对着菜单发愁。
"我不吃葱姜蒜。
" 她皱着眉跟老板解释,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林舟突然想起母亲总说,城里姑娘讲究多,不像乡下孩子不挑食。
两人坐在路边的塑料凳上啃包子,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晒出晃动的光斑。
"你说," 林舟咬了口包子,肉汁溅在手上,"如果考上了,真能帮上像我爸那样的人吗?
"苏晴正用纸巾擦嘴角的油星,闻言动作顿了顿:"我妈以前在纺织厂上班,厂里拖欠工资,是当时的工会主席帮大家讨回来的。
" 她抬头看向考场方向,"总有人在做事的。
"下午的行测考试更像是场脑力冲刺。
林舟盯着图形推理题里那些旋转的方块,忽然觉得像极了父亲工地上的脚手架,横横竖竖却有规律可循。
做到资料分析题时,他发现其中一组数据讲的正是开发区科创园项目的投资金额,表格里的数字密密麻麻,像堆压在心头的石头。
交卷时天己经有些阴了,风卷着乌云往考点这边涌。
林舟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苏晴站在公告栏前,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巾。
"刚才遇到个阿姨," 她声音低哑,"她儿子五年前在工地摔断了腿,到现在还没拿到赔偿。
"远处突然响起闷雷,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林舟把伞往苏晴那边倾斜了些,看见她包上的钢笔在雨里闪着光。
"我们能做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雨幕,"就是别让这种事一首发生。
"雨越下越大,伞下的空间很小,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舟盯着脚下的水洼,里面映着两个挨得很近的影子,像幅晕开的水墨画。
他想起申论试卷最后写下的那句话:"权力应当是保护伞,而不是遮阳伞。
" 此刻被雨水打湿的卷面,那些字迹大概己经洇开了吧。
考点门口的公交站挤满避雨的考生,有人在讨论面试该穿什么衣服,有人在抱怨考题太难。
林舟看见有家长举着雨伞在人群里张望,像株株倔强的芦苇。
苏晴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我爸说面试时要穿正装,你有吗?
"林舟愣了下,想起自己衣柜里只有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还是高中毕业时买的。
"到时候再说吧。
" 他含糊地应着,看见雨幕里驶过辆黑色轿车,车牌开头的 "冀 O" 在雨水中若隐若现 —— 那是政府机关的公务用车。
公交车溅着水花停在站台,苏晴被人群挤得一个趔趄,林舟伸手扶了她一把,触到她帆布包上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我坐 3 路,先走了。
" 她在车门边回头冲他挥手,伞沿滴下的水珠落在那支钢笔上,像挂了串细小的水晶。
林舟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驶远,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点凉意。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手表,表盖内侧刻着的 "1998" 己经被磨得快要看不清 —— 那是父亲结婚时买的表,现在却走得不准了,时快时慢,像极了此刻他忐忑的心。
考点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林舟踩着积水往地铁站走,水洼里的倒影被踩碎又重新聚拢。
他想起苏晴笔记本扉页上的那句话,忽然觉得,这场考试或许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 从这里开始,他要学着成为那把能为别人遮风挡雨的伞。
路过文具店时,林舟走进去买了支和苏晴一模一样的英雄钢笔。
老板用牛皮纸把笔包好,说:"这可是老牌子了,写起来顺滑,还经摔。
" 他付了钱,把钢笔揣进兜里,感觉那点冰凉的金属触感,像枚沉甸甸的承诺。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点微光。
林舟抬头看见考点的教学楼还亮着灯,大概是老师在整理试卷。
他握紧兜里的钢笔,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不管结果如何,他己经迈出了第一步,就像父亲常说的,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只要方向对了,就不怕远。
街角的音像店在放老歌,"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的旋律混着雨声飘过来。
林舟踩着水洼往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兜里的钢笔硌着掌心,像颗正在发芽的种子,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