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这时候,村外的蕉园里早就堆满了金黄的香蕉,等着商队的马车来收。
可今年不一样,村长赵有福蹲在自家蕉园里,捏着一把被撕得稀烂的香蕉,脸色比烂掉的香蕉皮还要难看。
"又一批,这己经是第七批了。
"赵有福咬着烟袋嘴,烟早就灭了,"再这样下去,今年全村人都得喝西北风。
"他的大儿子赵大柱用砍刀拨弄着地上的烂香蕉:"爹,这不像野兽干的。
野兽偷吃香蕉,要么啃几口,要么整串拖走。
这像是...像是有人故意撕碎的。
"赵有福眯起眼睛。
确实,这些香蕉不是被吃掉,而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从中间剖开,果肉被搅得稀烂。
更奇怪的是,每串被破坏的香蕉旁边,都有一小摊水渍,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今晚我守夜。
"赵有福吐掉烟袋,"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青蕉村因蕉园得名。
村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气候湿热,特别适合种香蕉。
几十年来,村里人靠着这片蕉园,日子过得比周边村子都滋润。
可自从上个月开始,蕉园就开始出现这种怪事。
起初只是一两串香蕉被毁,大家以为是野猴作祟,没太在意。
可破坏越来越严重,现在每天都有几十串香蕉遭殃,眼看今年的收成要泡汤。
夜幕降临,赵有福带着大柱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埋伏在蕉园边缘的草棚里。
夏夜闷热,蚊虫肆虐,但没人敢打瞌睡。
月亮升到中天时,蕉园深处传来"沙沙"的响声。
"来了。
"赵有福压低声音,示意大家安静。
月光下,蕉林间隐约有个矮小的影子在移动。
那影子动作极快,从一棵香蕉树窜到另一棵,不时停下来,接着就传来香蕉被撕裂的"噗嗤"声。
"上!
"赵有福一声令下,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和农具冲了出去。
那影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转身就逃。
火把的光照下,赵有福只瞥见一个赤条条的小身影,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转眼就消失在茂密的蕉林中。
"是人!
是个小孩!
"大柱惊呼。
"不可能。
"村里的猎户陈三摇头,"那速度,那身形...不是正常孩子。
"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了昨晚的事。
有人说那是山里的猴精,有人说那是水鬼上岸,还有老人悄悄议论,说是七年前死掉的那个孩子回来报仇了。
"胡说八道!
"赵有福厉声喝止这些议论,"今晚多派些人手,一定要抓住那个东西!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村民们在蕉园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们在香蕉树下设了绳套陷阱,在必经之路撒了石灰粉,甚至借来了镇上保安队的捕兽夹。
可那东西像是有预知能力,总能避开陷阱,继续破坏香蕉。
第五天夜里,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晚下着小雨,陈三守在一棵老香蕉树下,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一个赤身裸体的孩子倒挂在香蕉串上,正用尖利的指甲剖开香蕉。
陈三的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孩子的脚踝。
那孩子发出猫一样的尖叫,扭身就在陈三手臂上抓出三道血痕。
陈三吃痛松手,孩子落地后像只受惊的野兽般西肢着地狂奔,却正好踩中了事先埋设的捕兽夹。
"抓住了!
"陈三大喊。
村民们闻声赶来,火把的光照亮了那个被困住的东西。
那确实是个孩子,看上去七八岁模样,浑身***,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瘦小的脑袋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无尽的怨恨。
孩子疯狂地挣扎着,捕兽夹咬住他的小腿,却不见流血,只有黑色的粘稠液体渗出。
他龇着牙,发出嘶嘶的威胁声,指甲异常长而尖锐,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这...这是阿满啊!
"村里的老寡妇王婆突然尖叫起来,"是七年前死掉的阿满!
"人群一阵骚动。
赵有福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想起来了,七年前确实有个叫阿满的孤儿,因为偷了邻居李家的香蕉,被李家看园的恶狗咬伤,后来伤口溃烂发炎,没几天就死了。
当时还是赵有福主持,草草把阿满埋在了后山乱坟岗。
"不可能!
"李家的主人李老栓声音发抖,"阿满死了七年了,尸体早该烂光了!
"仿佛回应他的话,被称作阿满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缓缓抬头看向李老栓。
那张青灰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香...蕉...给我...香蕉..."李老栓吓得连连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火把。
火光摇曳中,阿满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扭曲不似人形。
"造孽啊..."王婆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阿满磕头,"是我们对不起你,不该让你为几根香蕉就送了命..."赵有福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阿满:"阿满,是你一首在破坏蕉园吗?
为什么?
"阿满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伸出瘦小的手指向李老栓,又指了指周围每一个村民,最后指向远处的李家蕉园,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疼...好疼..."王婆突然明白了什么,颤抖着说:"他是被狗咬死的,死前一定疼极了...现在他回来,是要让我们也尝尝疼的滋味..."村民们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们这才明白,阿满不是在吃香蕉,而是在报复——他用撕碎香蕉的方式,重现当年自己被恶狗撕咬的痛苦。
赵有福慢慢靠近捕兽夹:"阿满,我们放你走。
以后每天给你送香蕉,送到你坟前。
你别再来了,好吗?
"阿满歪着头,眼中的怨恨似乎淡了一些。
他轻轻点头,然后指了指捕兽夹。
赵有福示意陈三松开夹子,阿满的小腿立刻从夹子里抽了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重获自由的阿满站起来,最后环视了一圈村民,目光在李老栓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转身跑向山林。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
第二天一早,赵有福带着全村人来到后山乱坟岗。
他们找到阿满的小坟包,己经长满杂草。
大家齐心协力把坟修葺一新,赵有福亲自在坟前摆上一大串金黄的香蕉。
"阿满,以后每天都有香蕉,管够。
"赵有福低声说,"你安心去吧。
"从那以后,村民们轮流在阿满坟前供奉香蕉。
说来也怪,蕉园再没出现过香蕉被毁的事,那年剩下的香蕉反而长得格外好。
到了年底,村里集资给阿满立了块小石碑,上面简单刻着"蕉园童子阿满之墓"。
每年香蕉收获的季节,村民们都会多摆一串香蕉在碑前,既是祭奠,也是提醒——莫要为小事伤人命,冤魂报仇不留情。
而夜深人静时,偶尔有守蕉园的村民说,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阿满坟前安静地吃香蕉,不再有怨恨,只有满足。
但若有人靠近,那身影就会立刻消失,只留下一串完好的香蕉,证明他确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