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立刻回到座位!
系好安全带!
抱紧防撞姿势!
我们正在紧急迫降!
重复!
立刻回到座位!
系好安全带!
抱紧防撞姿势!”
广播里传来机长强行镇定的声音,但在刺耳的警报背景音下,这声音显得无比苍白。
巨大的过载将试图站立的乘客狠狠掼回座位。
林栋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拍在了椅背上。
尖叫声此起彼伏,氧气面罩如同断线的木偶,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在剧烈晃动的空气中疯狂摇摆。
窗外,大地以一种令人眩晕的速度急速放大。
不是机场优雅的滑行跑道,而是下方一片模糊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区域!
飞机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带着死亡的气息,歪斜着、嘶吼着冲向地面。
“不——!”
卡特绝望的咆哮被淹没在引擎歇斯底里的尖啸和机体结构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
林栋死死咬住牙关,巨大的恐惧几乎让他昏厥,但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在疯狂呐喊:“跑道!
必须是跑道!
迫降在草地或建筑上,大家一样完蛋!”
他拼命回忆电影里机场的布局……主跑道!
一定要对准主跑道!
就在飞机即将触地的千钧一发之际,经验丰富的机长在极限操作下,凭借惊人的技术和一丝运气,硬生生将失控的机头扳回了一些角度。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不是爆炸,而是起落架与坚硬跑道表面粗暴接触产生的恐怖撞击!
整个机身像被巨人狠狠掼在地上,剧烈地弹跳起来,然后又重重砸落!
林栋感觉自己的脊椎都要被震碎了,牙齿狠狠磕在一起,眼前金星乱冒。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地狱的磨盘,撕扯着每个人的耳膜。
巨大的惯性力量将所有人死死压在座位上,安全带勒进皮肉,几乎无法呼吸。
行李舱门被震开,各种箱包如同炮弹般砸落下来,引起一片惊恐的哭喊和痛呼。
吱嘎——哐当——!
飞机像一条被斩断的巨蛇,在跑道上疯狂地扭动、滑行,带起漫天火花。
一侧的机翼擦到了地面,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断裂声,碎片西处飞溅。
滑行!
漫长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滑行!
每一次颠簸都像是死神的狞笑。
林栋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抓住前面座椅的靠背,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失去了血色。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也能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濒死般的祈祷和哭泣。
“停下!
快停下啊!”
泰莉的尖叫带着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令人崩溃的滑行摩擦力和惯性终于开始减弱。
飞机的速度在跑道的尽头、一片相对松软的泥土地上慢慢降了下来,最终,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重的闷响和剧烈的晃动,彻底停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机舱,只有引擎残骸发出的噼啪燃烧声和不知何处液体滴落的嗒嗒声,还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几秒钟后,幸存的本能爆发了。
“还活着!
我们还活着!”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快!
快出去!”
“紧急出口!
砸开它!”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求生的本能瞬间点燃了人群。
人们开始疯狂地解开安全带,涌向最近的出口。
机组成员也迅速反应过来,强忍着恐惧和伤痛,嘶哑地指挥着:“保持秩序!
不要挤!
从这边走!
滑梯!”
林栋被混乱的人流推搡着涌向紧急出口。
当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尘土猛地灌入肺里时,他双腿一软,几乎是滚下了充气滑梯,重重摔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辣的刺痛,但他顾不上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抬头看向身后那架巨大的残骸。
180航班像一头被开膛破肚的钢铁巨兽,瘫在跑道尽头。
一侧机翼扭曲断裂,机身上是狰狞的划痕和凹陷,尾部冒着滚滚浓烟。
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色的灯光在烟尘中闪烁。
救援人员正奋力地冲向飞机。
陆陆续续地,一个个惊魂未定、灰头土脸的身影从紧急出口滑下,跌跌撞撞地跑到安全区域。
有人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有人茫然西顾,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艾利克斯被一个高大的消防员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克莱尔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体不住地发抖。
卡特搂着惊魂未定的泰莉,脸上写满了后怕和暴戾未消的余悸。
托德一***坐在地上,看着冒烟的飞机,喃喃自语:“我的天……我的天……”比利扶正了碎裂的眼镜,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柳敦老师正焦急地清点着跑出来的学生,脸上带着泪痕。
林栋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快地在人群中扫视。
一个,两个,三个……托德、泰莉、卡特、克莱尔、艾利克斯、比利、柳敦老师……电影里那些本应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的面孔,此刻虽然狼狈不堪,惊魂未定,但都活着!
都站在这里!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虚脱的庆幸感瞬间席卷全身。
成功了!
第一步!
飞机没有在空中解体爆炸!
迫降成功了!
全员……暂时生还了!
他靠在一辆消防车的轮胎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发软的双腿。
冷汗混杂着脸上的灰尘,留下道道污痕。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在心底蔓延开,一股更冰冷、更粘稠的寒意,如同毒蛇般悄然缠上了他的脊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架冒着烟的残骸。
阳光透过烟尘照射在扭曲的金属上,反射出刺眼而诡异的光。
消防水龙喷射出的水柱在空中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很美,却美得令人心头发毛。
林栋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死神,只是被暂时打断了一下节奏。
它的镰刀,从未放下。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混乱、喧嚣、疲惫不堪。
幸存者们被迅速隔离、登记、送往医院进行强制性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
刺鼻的消毒水味取代了飞机上的焦糊味,明亮的灯光下,每个人脸上的惊恐、麻木和后怕都无所遁形。
警察、航空安全调查员(NTSB)、保险公司人员、还有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小小的医院候诊区和临时征用的会议室被挤得水泄不通。
闪光灯噼啪作响,话筒恨不得首接塞进幸存者们的嘴里。
“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飞机失事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听说是一个男孩预言了灾难?
是真的吗?
是超能力吗?”
“有人说飞机有裂缝,你们看到了吗?”
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猎奇、探究和消费他人痛苦的冷酷。
林栋低着头,用连帽衫的帽子尽可能遮住脸,沉默地坐在角落的长椅上。
他能感觉到艾利克斯被重点包围了,记者们像发现了金矿一样兴奋。
艾利克斯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卡特暴躁地推开一个靠得太近的记者,差点引发冲突,被警察隔开。
克莱尔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躲在柳敦老师身后。
林栋强迫自己冷静。
他知道,这只是风暴的前奏。
媒体的狂轰滥炸会持续很久,而更危险的,是那无形无质、却如影随形的杀机。
“林栋先生?”
一个穿着制服的NTSB调查员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我们需要单独和你谈谈。
你当时在飞机上,曾大声指出那位布朗宁先生的状态,并提到了‘裂缝’和‘预言’?”
来了。
林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疲惫而茫然,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我当时……我晕机很厉害,感觉非常糟糕。
看到那个金发男孩(他指了指艾利克斯)的样子很吓人,像癫痫发作,嘴里还含糊地说着什么‘裂缝’、‘爆炸’……然后飞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我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跟着喊出来了……可能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产生了幻觉?
具体说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表演着一个被过度惊吓后记忆混乱的普通乘客。
调查员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最终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没有继续追问。
林栋松了口气。
他必须淡化自己的作用,不能成为焦点。
预言家只有一个就够了,那就是艾利克斯。
自己必须隐藏在暗处。
检查结果陆续出来。
林栋只有一些轻微的软组织挫伤和擦伤。
其他人也大多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是一个乘客手臂骨折,以及柳敦老师撞到了头,有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
生理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但心理上的阴影却如同浓重的油污,渗透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傍晚,在警方的安排下,幸存者们被暂时安置在机场附近一家酒店的几个相连的套房内。
名义上是方便后续调查和心理疏导,实际上也是一种变相的隔离。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套房。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里滚动播放着180航班迫降的新闻画面,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