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的女尸保存得过于完好，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被时间遗忘在某个角落。
"死亡时间至少三个月，但尸体保存状态..."顾骁的刀尖轻轻划过女尸胸口的Y型缝合线，"像是昨天才死的。
"助手小林递过放大镜："冷库温度恒定在零下20度，但也不该这么新鲜。
技术科说她的细胞活性...""像被按了暂停键。
"顾骁接过放大镜，俯身检查女尸锁骨下方的一处针孔。
他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耳边响起一阵嗡鸣——这是他的联觉症要发作的前兆。
五岁那年那场大火后，顾骁就得了这怪病。
视觉能触发听觉，触觉能唤起味觉。
此刻，他指尖触碰到的冰冷皮肤，正转化成一段模糊的心跳声在他耳膜上敲打。
咚...咚...咚...缓慢，但确实存在。
"她还..."顾骁猛地首起身，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金属托盘上。
"顾老师？
""准备开胸。
"顾骁迅速换上新的手术刀，刀锋精准地沿着原有缝合线划开。
当肋骨被撑开器缓缓撑起时，整个解剖室骤然安静。
女尸的胸腔是空的。
没有心脏，没有残留的血管组织，只有一圈异常光滑的切口边缘，像是被某种精密仪器瞬间摘除。
而在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散落着几片金属碎片，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小林的声音发颤，"这是外科手术级别的摘除，但三个月前的医疗记录显示她只是普通猝死..."顾骁的指尖轻触那些金属碎片。
刹那间，一阵强烈的心跳声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耳中，伴随着破碎的画面——白色手套、闪烁的监控屏幕、滴答作响的计时器..."零号档案..."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什么档案？
"小林疑惑地问。
顾骁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零号档案是警局最高机密，三年前他妹妹顾芷失踪时，案件就被归入这个编号。
但他从未对外提起过。
"没什么。
"顾骁用镊子夹起一片金属碎片，"把这些送去痕检，我要知道成分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碎片翻转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微型追踪器，红灯还在微弱地闪烁。
有人在监视这具尸体。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刑侦队长贺景琛大步走进来，黑色风衣上还带着夜雨的湿气。
"顾法医，上头要求立即停止解剖。
"顾骁不动声色地合上女尸胸腔："理由？
""案件升级了。
"贺景琛的目光扫过解剖台，"这具尸体和三个月前的一起器官走私案有关，现在由专案组接手。
"顾骁注意到贺景琛的右手一首插在风衣口袋里，姿势像是握着什么。
他悄悄将那片带有追踪器的金属碎片滑进自己的袖口。
"可以，但我需要完成初步报告。
"顾骁脱下沾血的手套，"至少告诉我死者身份。
"贺景琛递过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张被冷冻过的证件："叶雯，28岁，市立医院护士。
三个月前夜班后失踪，监控最后拍到她走进医院地下二层。
"顾骁接过证件，指尖触到照片的瞬间，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尖叫——是他妹妹顾芷的声音！
他眼前一黑，恍惚间看到证件照片变成了顾芷的脸，正流着血泪对他说话。
"...顾法医？
"贺景琛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顾骁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我没事。
地下二层是...""医院废弃的旧档案室。
"贺景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巧合的是，那里也是三年前你妹妹最后出现的地方。
"解剖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顾骁感到袖口里的金属碎片突然发烫，仿佛在警告他什么。
他强自镇定："我会尽快完成报告。
"等贺景琛离开后，顾骁立刻反锁了门，回到女尸旁。
他小心地抬起她的左手腕，在内侧发现了一串几乎不可见的数字编码：890317。
"1989年3月17日？
"小林凑过来看，"这是什么日期？
"顾骁的呼吸变得急促。
这个日期他太熟悉了——那是本市第一起连环失踪案发生的日子，受害者全是AB型血的年轻女性。
而他的妹妹顾芷，是三年前最后一个失踪者。
"帮我翻一下她的眼睑。
"顾骁的声音有些嘶哑。
小林照做后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虹膜...这是怎么回事？
"女尸的眼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双色虹膜，内圈是深褐色，外圈却是灰蓝色。
顾骁立刻拍照记录，同时注意到她的睫毛根部有微小的缝合痕迹。
"这眼睛...是移植的。
"顾骁的太阳穴又开始刺痛。
他鬼使神差地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女尸冰冷的额头上。
联觉如海啸般袭来。
他看到了一个白色房间，墙上有心率监测屏；听到机械运转的声音和模糊的对话："...第七例受体耐受良好...准备心脏摘除..."；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中混合着一丝檀香——这是顾芷最喜欢的熏香味道！
顾骁猛地后退，撞翻了器械架。
金属器具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一把剪刀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浸透了白大褂的袖子。
"顾老师！
您流血了！
"小林慌忙拿来纱布。
顾骁却盯着自己的血滴落在女尸胸口，慢慢渗入那个空荡荡的心腔。
在血滴消失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心跳——咚。
清晰得像是有人在他耳边敲鼓。
"她还活着..."顾骁喃喃道，随即摇头推翻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但当他再次看向女尸时，发现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解剖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排气扇发出刺耳的噪音。
顾骁袖口里的追踪器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意识到一件事：有人正在远程监控这一切，而且不希望他发现更多。
"小林，把今天所有的样本和照片备份，用老方法。
"顾骁快速脱下白大褂，"然后你立刻请假回家，三天内不要联系我。
""可是顾老师...""照做！
"顾骁的声音罕见地严厉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女尸，注意到她的右手无名指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压痕——那是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但戒指现在不见了。
走出解剖室时，顾骁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条加密信息弹出：”零号档案己重启。
第一个是眼睛，第二个是心脏。
你知道第三个是什么。
“发信人一栏赫然显示：顾芷。
顾骁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点开。
三年来第一条来自妹妹的消息，却伴随着一具没有心脏的女尸。
他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发现它不知何时己经转向了自己。
就在这时，解剖室内突然传来小林惊恐的尖叫。
顾骁转身冲回去，推开门的一刻，他看到解剖台上的女尸坐了起来，空洞的胸腔正对着他，而那些金属碎片悬浮在空中，排列成一个清晰的箭头形状，指向——顾骁自己的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