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戏院 留白无痕 2025-08-15 05:2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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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二年的深秋,北平德胜门里的“鸣盛园”刚打了烊。

戏班老板周茂才蹲在门槛上数铜子,指缝漏下的月光在青砖地上碎成星星点点。

他身后的戏楼里,跑堂的小赵正踮脚够着台柱上的煤油灯,

灯罩上糊着的《游园惊梦》戏画被风吹得簌簌响。“周老板,

今儿头牌梅老板的《霸王别姬》,座儿满得都快溢到胡同里了。”小赵把灯芯捻亮些,

照见戏台角堆着的行头——项羽的黑靠上还沾着去年庙会的金粉。

周茂才把铜子揣进蓝布搭裢,指节敲着褪了漆的门框:“明儿给梅老板加俩肉包子,

昨儿他唱到‘力拔山兮’,嗓子眼里带着风呢。”话音刚落,

胡同口传来马蹄铁碾石板的声响,巡夜的兵痞挎着盒子炮,枪套上的红绸子在风里打旋。

“周老板,月钱备齐了?”兵痞踹开虚掩的木门,靴底在青砖上蹭出两道白痕。

小赵赶紧从灶房端出搪瓷缸子,缸沿上还沾着早上熬粥的米渣:“长官,刚沏的高末,

您暖暖身子。”兵痞呷了口茶,茶叶梗在舌尖打转:“听说昨儿张大帅的副官来看戏了?

包厢费可别想赖。”周茂才弓着腰笑,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经年的油灰:“哪能呢,

这就给您取。”他掀开账台的抽屉,铜钱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半枚生锈的袁大头。天快亮时,

戏园后门的馊水桶开始冒热气。捡煤渣的二丫抱着破棉袄,

棉袄里裹着刚从垃圾堆里翻出的戏票根,票根上“贵妃醉酒”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

她数着票根上的褶子,忽然听见戏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吊嗓声——梅老板正对着镜子勒头,

鬓角的白发沾着发胶,像落了层霜。“丫头,进来暖和暖和。”梅老板招手,

手里的凤冠还缺两颗珍珠,是去年被听戏的军阀少爷掰走的。二丫攥着票根往灶房缩,

灶台上的铁锅里煮着胖大海,咕嘟咕嘟的泡里浮着几粒冰糖。

“这戏票……”梅老板瞥见她棉袄上的票根,忽然停了调门。二丫脸涨得通红,

把票根往怀里塞:“我捡的,没用过的。”梅老板笑了,

眼角的鱼尾纹比周茂才的门框还深:“明儿来后台,我教你唱‘海岛冰轮’。”那天下午,

戏园的铜铃第一次在未开戏时响了。穿西装的学生们举着标语冲进来,

标语上“***日货”四个字被太阳晒得褪了色。周茂才赶紧让小赵搬来条凳,

学生头头站在凳上演讲,唾沫星子溅在“禁止喧哗”的木牌上。

忽然有个戴眼镜的学生掏出传单,传单上印着“还我河山”,

被风卷着粘在“百年老店”的匾额上,匾额上的金漆正一块一块往下掉。“周老板,

这戏还开不开?”小赵扯着他的袖子,台下的学生开始唱《松花江上》,

跑调的旋律里混着卖糖葫芦的吆喝。周茂才望着满场晃动的脑袋,

忽然把搭裢往肩上一甩:“开!今儿加演《精忠报国》,给学生们免票。”锣鼓响起来时,

梅老板的岳元帅刚扎上靠旗,就见台下冲进几个穿和服的日本人,军靴在地板上跺出闷响。

带头的军官拔出军刀,刀光劈碎了台口的一盏汽灯,玻璃碴子落了满台,像撒了一地碎星星。

“中国人的戏,不准唱!”军官的中国话带着齿音,军刀指着梅老板的鼻尖。

梅老板的翎子在发抖,却把靠旗挺得更直:“这戏,我唱了三十年。”话音未落,

枪响了——兵痞不知啥时候蹲在二楼包厢,盒子炮的青烟裹着他嘴里的烟卷味,

在戏园里慢慢散。日本人倒在戏台中央,血顺着地板缝往台下渗。周茂才抄起账房的算盘,

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混着学生们的叫好声。梅老板摘下髯口,

露出被勒得发紫的下巴:“接着唱!”胡琴重新拉起来时,二丫忽然从后台钻出来,

站在台角跟着哼,声音细得像蛛丝,却把“怒发冲冠”四个字唱得字正腔圆。

那天的戏散到后半夜,周茂才蹲在门槛上数铜子,发现多了半块带血的大洋。

小赵往馊水桶里倒剩茶,看见二丫正把碎玻璃碴子往棉袄里塞,说要攒着给梅老板镶凤冠。

胡同口的月牙儿斜了,戏园的灯笼还亮着,照着门板上“鸣盛园”三个大字,

其中“盛”字的最后一捺,被流弹穿了个洞,风灌进去,呜呜地像谁在哭。

那夜的枪响像块石头投进冰湖,在北平城的胡同里荡开圈圈涟漪。第二天一早,

周茂才刚卸下门板,就见巷口的墙根蹲满了穿短打的汉子,手里捏着旱烟袋,

眼神直勾勾盯着戏园的朱漆大门。“周老板,梅老板还唱不?

”卖糖瓜的老王头把担子往门墩上一靠,糖稀在石板上拖出亮晶晶的丝。

周茂才往门框上泼了瓢清水,水珠顺着“盛”字的弹洞往下渗:“唱,怎么不唱?

”话音刚落,小赵从后厨跑出来,手里攥着张黄纸告示,

边角被灶火燎得发黑——是日本人贴的禁令,说鸣盛园窝藏凶徒,三日之内封园。

梅老板正在后台勾脸,听见动静把笔往墨盒里一戳,银朱在宣纸上洇出个红窟窿。

“让他们来。”他扯过岳飞的靠旗往身上披,去年被军阀少爷扯破的袖口,

昨晚被二丫用红线缭了道歪歪扭扭的边。二丫蹲在旁边叠戏衣,

怀里的玻璃碴子硌得肋条生疼,却把“海岛冰轮初转腾”的调子哼得越来越响。

晌午的日头刚爬到戏楼的飞檐上,巷口就传来卡车的轰鸣。

穿黄军装的日本兵扛着步枪站成两排,刺刀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带头的翻译官揣着手,皮靴碾过戏园门口的青石板:“周茂才,把杀人的兵痞交出来,

再让姓梅的给太君唱段《贵妃醉酒》,这事就算了了。”周茂才往台阶上啐了口唾沫,

唾沫星子落在自己的布鞋上:“戏子的嗓子是唱给中国人听的,兵痞在哪,我不知道。

”翻译官刚要发作,忽听见戏台上传来胡琴响,梅老板穿着素白的褶子,

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吊嗓,“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的调子,像根细针往人心里扎。

日本兵刚要冲上台,巷口忽然乱了起来。捡煤渣的孩子们举着石块往卡车轱辘底下扔,

卖菜的老李头把白菜帮子劈头盖脸砸过来。二丫从后台抄起个铜脸盆,

照着最近的日本兵脑袋扣过去,盆沿上还沾着早上洗脸的胰子沫。“别打了!

”梅老板忽然停了唱,把髯口往桌上一摔,“我唱。”他转身换上杨贵妃的凤冠霞帔,

二丫昨晚缭的红丝线在戏服上闪,像沾了血。胡琴拉起来时,梅老板的声音直打颤,

唱到“雁儿啊,你与我,作个红娘”,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一口血溅在月白色的水袖上。

“梅老板!”周茂才冲上台,却被日本兵按住。翻译官笑得露出黄牙:“太君说了,

这戏听得舒坦,以后鸣盛园就归皇军管了。”话音未落,

戏园的铜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是小赵搬凳子时撞的,

凳腿上还刻着去年学生们写的“还我河山”。那天傍晚,兵痞不知从哪钻出来,

揣着个酒葫芦往包厢里坐。“周老板,借你戏台用用。”他掏出个红绸子包,

打开是颗带血的日本兵纽扣,“昨儿那枪,

算我替我爹报仇——他前年在关外被日本人挑了脚筋。”周茂才没说话,

往他碟子里倒了点酱牛肉,是梅老板中午没吃完的。梅老板病了三天,二丫就守了三天。

她把攒的玻璃碴子倒在桌上,挑出透亮的往凤冠缺珠的地方摆,扎得指尖直流血。“丫头,

别费劲儿了。”梅老板躺在戏箱上,声音轻得像羽毛,“这戏,我怕是唱不动了。

”二丫忽然拿起桌上的月琴,拨了个音,唱的还是那天台角的“怒发冲冠”,跑调跑得厉害,

却把梅老板唱哭了。第七天头上,日本人真来封园了。贴封条的兵刚蘸了浆糊,

就见戏园的门忽然开了,周茂才举着个大锣站在门口,小赵敲着鼓,

二丫穿着梅老板改小的戏服,正往脸上抹胭脂——是用红纸蘸着唾沫蹭的。“今儿开戏!

”周茂才敲了声锣,震得檐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街坊四邻全涌了进来,

卖糖瓜的老王头把担子往戏台边一放,孩子们爬到戏台底下听,后脑勺顶着戏箱的铜锁。

二丫站在台中央,望着台下黑压压的脑袋,忽然亮开嗓子,唱的不是《贵妃醉酒》,

是梅老板教的“海岛冰轮”。她的声音还带着童音,却把“皓月当空”四个字唱得直穿云霄。

梅老板坐在后台的门槛上,听见二丫唱到“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忽然挣扎着站起来,

扯开嗓子接了句“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朝见我”,声音嘶哑,却比任何时候都响。

日本兵举着枪冲进来时,台下的人忽然全站了起来,像堵墙似的挡在戏台前。

卖菜的老李头把扁担横在胸前,兵痞从包厢里扔出个酒葫芦,砸在日本兵的钢盔上,

“哐当”一声,像敲了记开台锣。那天的戏散得最晚,直到后半夜,戏园的灯还亮着。

周茂才蹲在门槛上数铜子,发现比往常多了不少,有铜钱,有银角子,

还有个小孩塞的半块烤红薯。小赵往灶里添柴,火光照见墙上新刻的字,

是兵痞用刺刀划的:“鸣盛园,永不封。”梅老板躺在戏箱上睡着了,嘴角带着笑。

二丫把他的凤冠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戏箱,箱底铺着她攒的玻璃碴子,

在月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像谁把天上的银河剪碎了,撒在里头。胡同口的月牙儿又斜了,

风从“盛”字的弹洞里灌进去,呜呜地响,这次听着不像哭,倒像谁在哼戏,

哼的是那出没唱完的《精忠报国》。转年开春,北平城的柳梢刚冒出绿芽,

鸣盛园的铜铃就被人换了个新的。黄铜铃身锃亮,是兵痞托城外铁匠打的,还刻了圈缠枝纹,

摇起来比先前脆生十倍。周茂才摸着铃绳笑,说这铃能传到德胜门去,小赵蹲在地上擦戏台,

忽然“哎哟”一声——去年流弹穿的洞底下,长出了棵蒲公英。梅老板能下床了,却总咳。

二丫每天天不亮就往城外跑,在护城河沿上采野菊花,回来泡在胖大海里给梅老板润嗓子。

这天她揣着花往回赶,看见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头上的银鹰标在太阳底下晃眼。

“是汉奸队的张翻译官。”卖糖瓜的老王头往她手里塞了块糖瓜,

“听说要请梅老板去给日本人唱堂会,给金条呢。”二丫把糖瓜往嘴里一塞,甜得齁人,

她攥着野菊花往戏园跑,撞见周茂才正把账台上的算盘往怀里揣。“老板,不能让梅老板去!

”二丫的辫子甩到周茂才脸上,辫梢还沾着护城河的泥。周茂才没说话,

往她兜里塞了个热馒头,是用昨天多收的铜子买的。这时张翻译官摇着扇子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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