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的电瓶车
他坐在纤尘不染的会议室里，面前是光可鉴人的胡桃木长桌。
桌上没有裁员通知，而是摆着一份《主动离职申请书》和一份附加的《商业保密协议》。
“江昀，你是个聪明人。”
项目主管赵康胜安逸地靠在人体工学椅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副金丝眼镜，“把这两份文件签了，对你我都好。”
江昀的拳头在桌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才24岁，S大计算机系的天才毕业生，入职两年，凭一己之力攻克了公司新项目“凤凰”算法的最核心部分。
他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丰厚的项目奖金和晋升机会。
可就在今天，项目成功上线的第二天，他等来的却是赵康胜的“鸿门宴”。
赵康胜，他的顶头上司，一个靠着资历和PPT混上位的庸才。
在整个项目开发期间，他唯一做的事就是不断催促进度，并在江昀取得突破时，将功劳簿上自己的名字越写越大。
“为什么？”
江昀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那个算法是我写的，每一个字节都……嘘——”赵康胜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脸上挂着温和而残忍的微笑，“话不能乱说，江昀。
从现在起，‘凤凰’算法是整个团队智慧的结晶，而我，是这个团队的负责人。
你明白吗？”
他将那份离职申请推到江昀面前：“你主动离职，我可以做主，把这个月的工资和三万块的‘项目精神文明奖’一分不少地发给你。
而且，我保证，你在业内的履历会是干干净净的。”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阴冷：“可如果你不签……你知道，一个程序员如果被安上‘窃取公司商业机密’的罪名，再被我这个‘前领导’在圈子里‘关心’几句，会有什么下场。
S市的这些互联网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碰代码了。”
这是***裸的威胁！
是掠夺！
赵康胜不仅要抢走他的心血结晶，还要用他未来的职业生涯作为要挟，逼他闭嘴，逼他滚蛋！
江昀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烧毁。
但当他想到医院里那个还在等着他、信任他的妹妹时，那股滔天的怒火，又被一盆冰冷的现实之水，浇得只剩下青烟。
他不能没有工作，更不能背上污名。
小雨的病，等不起了。
在赵康胜和一旁冷眼旁观的HR总监注视下，江昀拿起了笔。
笔尖重逾千斤，他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拿上自己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走出那栋曾承载他梦想的写字楼，傍晚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来到地下车库的角落，跨上那辆陪了他两年的二手电瓶车。
车头的塑料壳在一次为了赶项目进度而发生的刮擦中裂开了，被他用黑色胶带笨拙地缠着，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西十分钟后，他回到了那个位于城中村的、十几平米的出租屋。
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终年不见阳光。
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因潮湿而起了些许霉斑的天花板。
被掠夺，被陷害，被驱逐。
他才24岁，人生却己经像走进了死胡同。
刺耳的手机***，就在这时划破了满屋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的，是“市中心医院”的号码。
江昀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江小雨的家属，江昀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主治医师李医生沉稳而冷静的声音。
“我是，李医生，我妹妹她怎么了？”
“江先生，你妹妹的病情出现了反复……需要立刻进行‘基因靶向干预’手术……需要准备三十万的手术费押金，越快越好。”
“三十万……”江昀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世界天旋地转。
他一个月薪水税后一万二，一万块都雷打不动地转去医院的账户，只留两千块在S市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两年下来，不仅没攒下钱，反而因为几次紧急抢救欠下了几万块的信用卡账。
而现在，他连这份微薄的薪水都没了。
“医生，我……我能和我妹妹说两句吗？”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妹妹故作坚强的声音：“哥？
我没事啊，你别听医生瞎说，也别太累了，要按时吃饭。”
听着妹妹的声音，江昀的眼眶瞬间红了。
“小雨，你听话，好好配合医生治疗，钱的事……哥来想办法。”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
挂断电话，江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手中滑落。
“滴滴。”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的短信弹了出来。
房东：小江，这个月的房租该交了啊，下周再不交我只能把房子租给别人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
XX银行：尊敬的江昀先生，您的信用卡本月账单己出，欠款5842.3元，请于25日前还款。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而这接二连三的催命符，足以把他这个凡人，碾成齑粉。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凭什么？
他十年寒窗、两年奋斗，换来一场空；他善良待人，却被小人窃取成果；他拼命想让唯一的亲人活下去，现实却要将她拖入深渊！
不公！
愤怒！
无边的黑暗将他吞噬，胸中积郁的狂怒和绝望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辆破旧的电-瓶车上。
就是它！
见证了他所有的卑微与挣扎！
“啊——！”
江昀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愤怒与绝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狠狠地朝着电瓶车那满是裂纹和铁锈的车身砸了过去！
拳头与金属碰撞，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如同亘古便存的法则，首接在他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检测到强烈情绪共振……检测到可炼化目标：“破旧的电-瓶车”……万物熔炉，系统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