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观中生活
小道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地嘟囔:“妖……有妖怪……有妖怪啊……成何体统!”
胡师姐眼疾手快扶住秦宁,厉声呵斥道童。
秦宁惊魂未定,目光下意识扫过胡师姐腰间——那里挂着一块非金非木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她认不出的奇异字符,笔画走势与观门外那些大汉的木牌极为相似,只是花纹更为繁复。
道童浑身筛糠般抖着,手指颤巍巍指向前方右侧一座院落:“刚……刚刚路过师父的院子……听见……听见妖怪在叫……我……我害怕……”胡师姐眉头紧蹙,不耐烦地挥挥手:“休得胡言乱语!
速速退下!”
道童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沉浸在离别悲恸中的秦宁,恍惚听着二人对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座寂静的院落,一丝疑惑悄然爬上心头。
胡师姐不再多言,领着心绪不宁的秦宁,走向她日后居住的院子。
秦宁坐在窗边,望着西西方方的天井上空飘过的流云出神。
一想到或许要在这高墙深院中度过一生,再见亲人不知何年何月,鼻尖便阵阵发酸。
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白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作响,秦宁咽了咽口水,带着些愧疚小口吃着,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吧?”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秦宁闻声转头。
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同龄的女孩,皮肤白皙,带着点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正好奇地眨巴着打量她。
“嗯。
你也是仙长收的弟子?”
秦宁抹了下眼角。
“住这院子的都是仙长看中的弟子。
你没来之前,就我一个女娃,平日里也只能跟胡师姐亲近些。”
女孩,自来熟地走进来并坐下,“对了,仙长给你赐名了吗?
我叫赵灵姗。”
她眼中满是好奇。
“秦宁。
仙长赐了名,才算他的徒弟?”
秦宁问道。
“嗯!
我听胡师姐说,前院师父给你针穴的时候,你愣是一声没哭?
你也太厉害了吧!”
赵灵姗眼中满是钦佩。
从腰间精巧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的糕点,“喏,这是我托胡师姐去城里捎的栗子糕,就当见面礼啦!”
“这……这也太贵重了!
这点心钱都能买两个肉包子了!”
秦宁连忙摆手。
“哎呀,你就放心收下吧!”
赵灵姗不由分说地把糕点塞到秦宁手里,“每月师父都会给咱们一两银子。
这点花销我还是出得起的,嘿嘿。”
一来二去,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赵灵姗热情地给秦宁介绍着观里的情况。
每月的月钱都可以托胡师姐派人往家里送;师父座下包括秦宁在内共有六名弟子,其中两名师兄己被师父送入仙山修行真正的仙家法术了!
说起这个,赵灵姗两眼放光,充满了向往。
秦宁对那仙山倒没太大兴趣,反而对每月能给家里送钱粮感到无比开心。
次日清晨,秦宁被胡师姐领着前往师父的流云苑问话。
流云阁内药香浓郁,仙长躺在竹制躺椅上,手中捧着一本秦宁看不懂的书卷,不时低咳几声。
“今日……是个吉日。”
师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目光落在秦宁身上,“我名董彦霖。
既入我门下,当知为师名讳。”
侍立一旁的胡师姐眼神示意。
秦宁连忙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师父。”
她声音微微发颤,对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还有些不适应。
她记得货郎叔说过,城里学手艺要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日后,你便是我座下第六弟子。
勤勉修炼,必成大器。”
董仙长略一抬手,示意秦宁起身。
离开流云苑后,胡师姐告知了秦宁日后的安排:每日卯时至巳时跟随宋师兄识字;未时至酉时学习药草医理和人体穴位;之后每隔七日,则随罗师兄练习拳法。
跟着宋、罗二位师兄学习时,秦宁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挂着和胡师姐那块相似的腰牌,上面刻着同一个她不认识的奇异字符。
后来识字渐多,她才认出那是一个繁复的“龙”字。
她又想起在师父流云阁里见过的那本书,封面似乎写着《长生诀》,心中不禁对书中的内容产生了好奇。
秦宁渐渐适应了观里规律而略显枯燥的生活。
白日里识字学医,晚上则一遍遍回忆背诵所学,将每一种药草的性味归经、每一个穴位的功用都深深刻入脑海。
对家人的思念偶尔涌上心头,便与赵灵珊说说笑笑排解。
和秦宁一同跟随宋、罗二位师兄学习的,还有几名未被师父赐名的同龄弟子。
他们都恭敬地称呼宋、罗二人为“师父”。
两位师兄时常会留下这些弟子额外传授些东西,而这些弟子对秦宁也保持着距离,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与羡慕。
有时路过罗师兄的院子,秦宁会看到那些弟子在练习一些看起来颇为凌厉的拳脚功夫。
她好奇地偷学了几招,却发现自己空有架势,根本发不出其中蕴含的力道,只得作罢。
闲暇时,秦宁常在傍晚后溜到宋师兄丹霞苑旁的书房。
那里有各种奇闻异录、史书典籍,也有她最感兴趣的医药典籍。
她如饥似渴地翻阅着,总觉得多学一点,就离成为师父真正的亲传弟子更近一步。
在书房看书时,一种奇怪的声响总是不合时宜地钻进耳朵。
“啊……啊!”
“嘶……嘶嘶……”声音隐约、断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可每当她循声找去,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她偷偷给自己把过脉,并无癔症之象。
无奈之下,她只能强迫自己沉下心看书,将这怪声之事暂且压下。
这日傍晚,秦宁正在药房内,对着一个木质的人体穴位模型,一边辨认,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每个穴位的名称与作用机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孩声音:“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小六?”
秦宁闻声回头。
只见说话之人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一双眸子亮如寒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是第六弟子,秦宁。”
她定了定神回答。
“我是第五弟子,周瀚文。”
少年微微颔首,姿态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感,“我既排在你前,你唤我周师兄便是。”
他目光掠过秦宁蜡黄却难掩精致的脸庞,尤其在她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倔强上停顿片刻。
“周师兄。”
“日后修行上若有不明之处,可到师父的流云苑寻我。”
周瀚文言简意赅。
“多谢师兄。”
秦宁微笑着点头回应。
说罢,周瀚文在药柜里熟练地取了一包药材,便径自离去。
“流云苑?
那他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秦宁心中暗忖。
看来日后真免不了要去请教这位师兄。
她心中也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渴望自己也能成为亲传弟子。
然而自那日相识后,秦宁再也没在药房或其他地方遇见过周瀚文。
她满腹关于如何修炼才能成为亲传弟子的问题,也暂时没了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