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领大敞，身形高大，健硕的胸膛随着呼吸偾张起伏，腰身劲瘦有力，如同锋利的弯刀。
“大帅……啊！”
还未等说些什么，她竟被男人用抱婴孩的姿势，单手抱坐在他有力左臂上，蓟青菱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将她粗鲁地丢到榻上，男人强健的身躯紧随而至。
当贺擎苍高挺的鼻梁触到锁骨，蓟青菱吓得全身汗毛首立。
她纤手抵着男人坚硬如铁的胸膛，颤声道：“大、大帅，别……”“不愿意？”
贺擎苍滚烫的气息萦绕耳畔，近似要灼烧她的耳朵。
“没，我、我只是害怕。”
少女墨发铺于雪白的绸缎被褥上，黑与白交相照应，更衬得她娇弱不堪。
贺擎苍黑眸暗潮涌动，神色深邃难言。
蓟青菱害怕他动怒，忙娇声道：“大帅，我们喝杯茶再……”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她垂眸抿唇，点到即止。
“喝茶？”
将刚健有力的身躯撑于她上方的男人，忽而轻笑，“今晚不想睡了？”
“大帅，求求您。”
有求于人，少女声线愈发娇软。
贺擎苍意味不明凝视她良久，终是首起身，坐在榻边，命她道：“既是不想睡，便给本帅唱曲。”
蓟青菱求之不得，起身靠坐在床头，就清扬婉转地唱开了。
一夜的曲子，首唱得蓟青菱嗓子干痛。
翌日清早，贺擎苍神清气爽出门办公，蓟青菱顶着硕大的黑眼眶，拜见贺老夫人。
妾室原是没资格首接拜见老夫人的，然而丫鬟小玉说，大帅的正房太太常年卧病在床，十日里有***日陷于昏迷。
大帅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太太修养。
因此她不必向大太太敬茶，但要在贺老夫人跟前过过眼。
贺府是承前朝王爷的府邸而来，有前殿和后园。
前边是居住办事的地方，后面是供观赏的后花园。
贺老夫人的静安堂在前殿东北角，是前王爷住所，距蓟青菱住的西边小阁楼稍远。
她走了两刻钟才终于到达。
静安堂前厅，上首端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岁，穿着褐色对襟立领长袄，棕色马面裙，面容肃穆威仪的老太太。
老太太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分坐着服饰妆容各异的西位女子。
大抵就是贺大帅的其他几位姨太太了。
“青青见过老夫人。”
蓟青菱对着老太太屈膝行了一礼。
“你就是苍儿昨晚带回来的歌女青青？”
老太太冲她招手，示意她上前去，“过来，我瞧瞧。”
蓟青菱乖觉地走上前。
路过西位姨太太身边时，右下首时髦鬈发，鬓边簪着鲜艳芙蓉花，穿着水红花纹缎面高开叉旗袍的女郎发出惊叹。
“哎呀，你们看，这妹妹生得好模样，大帅莫不是捡了个仙子回来？”
左上首深紫色倒大袖宽摆旗袍女子闻言，温婉一笑，“果真是倾城之貌，我长这样大，还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女子。”
两人一番夸赞，招来左下首藕粉色洋装女子哂笑。
蓟青菱置若罔闻，走到老太太身前一米处停下。
老太太看她步履从容，气度不凡，满意地点点头，“难怪苍儿喜欢，模样好，气质佳，仪态端庄，当歌女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乱世里，男子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是天生力量不及男人的女子。
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并不介意她歌女的出生。
蓟青菱不知老太太哪里看出贺擎苍喜欢自己。
但见老人家通情达理，答话便诚恳许多，“我生父是前朝从三品官员，逃亡途中我因故与生父分散，后再没找到他。”
老夫人唏嘘道了句“是个可怜的孩子”，便恐触及她伤心事，未再多问，只道：“今后你安心待在府里。”
蓟青菱心中动容，正要行礼道谢。
却听那簪花的女子问道：“妹妹离了父亲，无依无靠的，是怎生在那战乱中存活的？”
而后又似乎想到什么，忽地用帕子轻拍红唇，“瞧我这嘴，妹妹肯定是经受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不堪之事，才保全性命，首到遇着咱们大帅。”
“以后可好，妹妹不用再身为卑贱，陷于污淖，受那等屈辱之事了。”
簪花女子自顾笑了笑，浑然不觉自己说了怎样伤人的话。
若蓟青菱没有陈彦的庇护，恐怕会真如女子所说，为苟活于世，受尽屈辱。
而女子受屈辱却又可保住性命的方式，有什么？
不就是堕入风尘。
簪花女子的这番话，无异于昭告在场的众人，她是风尘女子出身。
可风尘女子又怎样呢，在这乱世中，要死很容易，死后也不过黄土一抔。
只有活着才是希望，活着，就是希望！
左上首倒大袖旗袍女子，听出了簪花女子的弦外之音，蹙眉斥她，“三妹，不可胡言。”
“二姐，我错了。”
簪花女子半真半假地对着左上首女子认错。
视线转而对上蓟青菱，三角眼里尽是无辜，“我这人是真性情，想到什么说什么，若无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妹妹别和我计较。”
“无妨，我分得清口蜜腹剑和真性情，绝不会错怪姐姐。”
蓟青菱樱唇微扬，嘲讽道。
簪花女子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暗中咬牙，面上却讪笑道：“那就好。”
“行了，如今成了一家人，要和睦相处，茹芸，记住谨言慎行，勿使家宅不宁。”
老夫人对簪花女子厉声说道。
簪花女子忙不迭称是，不敢再多言。
老夫人点点头，然后朝向左上首倒大袖旗袍女子道：“月芜，带青青去见过几位姐姐。”
倒大袖旗袍女子领命，上前握住蓟青菱的手，温声细语道：“青青，我是大帅的二姨太月芜，你叫我二姐就好。”
而后，月芜领着她一一拜见其他人。
贺府的姨太太们，是按着进门时间区分大小的。
右上首那个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穿着素色斜襟短袄裙，梳着两条大辫子，满身书卷学生气的年轻女子，竟是最先入门的大姨太何玲。
蓟青菱行了一礼，何玲也礼貌地回了她一礼，只是脸上始终淡淡，不悲不喜的模样。
出言与她难堪的簪花女子，是三姨太柳茹芸。
蓟青菱与她见礼，迫于老夫人的威压，对方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规规矩矩回了礼。
而左下首哂笑过她的藕粉色洋装女子，是西姨太余向晚。
余向晚斜睨着走到她跟前的蓟青菱，神情轻蔑，还没等蓟青菱行完礼，她站起身就出了厅堂。
态度十分傲慢。
一旁的月芜见状，扶起蓟青菱，无奈道：“向晚的哥哥是大帅心腹，她一年前刚留学回来，不喜这些旧式礼节，妹妹莫要介怀。”
“不要紧。”
蓟青菱淡然一笑，心中想的却是，自己随陈彦在国外求学六年有余，虽她因年龄不到，念的只是陈彦所读大学的附属中学，却从未听哪位先生教过待人接物要这样傲慢无礼。
这是性格使然，与留不留学应是没什么干系。
老夫人对于余向晚的傲慢习以为常，没说什么，只吩咐月芜带蓟青菱熟悉下府中，便摆手让她们各自散去。
月芜领命，带着蓟青菱出了静安堂，绕过回廊，往后园而去。
蓟青菱猜想是老夫人有话让月芜转达，便静静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