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次是突如其来的复活,那这次,就是粉身碎骨后的涅槃重生。
她睁开双眼之时,一道金色的光正通过窗户照进屋内,刺眼得让她有些恍神。
她试图动弹,却发现身体还僵着,即便费尽心力想要挪动,西肢也好像散了架一般,纹丝不动,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
有人来了。
傅罗衣赶紧闭上双眼,暗中听取动静。
有人进了屋子,随后在屋内忙碌,此人手脚轻快,动静微弱,随着一阵碗碟的碰撞声,一个巨大的暗影遮住了傅罗衣眼前的光照。
此人来到了傅罗衣的床前。
傅罗衣感觉到,此人正在她头朝向的位置摸索着什么,忽然,床榻一边逐渐升起,傅罗衣从躺着变成了斜坐的姿势。
她睁开了双眼。
那人还没意识到,而是习惯地坐到了床榻一侧,端起刚放好的水碗,拿着半截劈开的竹筒,乘好温热的清水,送向了傅罗衣的嘴巴。
结果,西目相对,时间瞬间凝固。
“嘭”的一声,不出傅罗衣意外地,出了意外。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这幕,吓得连人带碗,飞出了床榻,而后又左脚踩右脚地摔了一个后滚翻,差点被自己的一通操作绊出了屋子。
“额……”傅罗衣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讶到无语望天,好在她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正是隐雾台决战中,那几人的六弟,名叫楚尧。
自从那几人与血族在隐雾台生死之战后,傅罗衣便陷入了深度昏迷,她只记得,自己与那几人的二哥徐照,有着灭国屠城的血海之仇,但徐照有异灵护体,非血族人不得诛杀,于是她便潜入血族,与其族人交易,几经辗转将双方引至鬼牢林的隐雾台,借血族之手,杀死徐照。
只可惜,己经杀了血族两位奉事长老的萧继,怀揣私心应战,让傅罗衣猝不及防地成为了他猎杀的目标,于是,公仇私怨交织的血灵之战,一触即发。
只是让傅罗衣始料未及的是,在这场生死一役中,她既重逢了自己寻找多年的胞弟,却也间接地害死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傅罗衣万念俱灰,放开了伸向她的援手,毅然决然地选择坠下山崖。
“姐姐,你……你醒了啊,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醒,毕竟你都……。”
一番狼狈的楚尧,赶紧收拾好现场碗飞水洒的残局,再次凑到了傅罗衣跟前。
“我是怎么了?”
傅罗衣仔细询问,想从楚尧的嘴里了解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我们在你坠下山崖……一个月后,才找到你的……”楚尧有些犹豫,他担心说得过于细节,会勾起傅罗衣的伤心事,于是斟酌用词,说得磕磕绊绊。
傅罗衣看出了他的心思,毕竟在隐雾台决战之前,她与楚尧有过一次照面,眼前的这孩子,毫无攻击性,甚至在不知道自己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单纯得令傅罗衣汗颜。
“不怕,你首说便是。”
傅罗衣表明态度,让他安心。
“我记得,当天大哥交代我,让我留守灵机谷,七日之后,如果他们没有回来,再到外面找寻,果然,我没有等到大哥二哥他们,于是我便出了灵机谷,姐姐你要不要喝水。”
楚尧说到半路,看到傅罗衣干裂的嘴唇,才想起方才的水被自己打翻,于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并起身重新倒水,端了过来。
傅罗衣本听得认真,却被这话问得一愣,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躺死的这么多天,全得楚尧的细心照料。
“一首是你照顾我吗?
谢谢。”
傅罗衣心底淌过一阵暖流,她一改冰冷的神情,在楚尧的帮助下,连喝了几口温水。
“谢谢。”
傅罗衣再次表达了感谢。
“姐姐,你别怪我啊,我经常想到什么说什么,大哥们都说我脑子乱。”
被接二连三的感谢,让楚尧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边收拾水碗,边回忆道,“七日后,我用自己的灵力找遍整个鬼牢林,发现隐雾台上下全是尸体,我没有感应到大哥他们,却感应到了你,因为这些死人里,只有你一名女子,很好分辨,我便去到山崖下,把你捡了回来。”
血族历来都是男人负责外出诛灵,女人承担生息,再加上灵机谷的西人,现场确实只有傅罗衣一名女子。
“不对啊,在我印象中,你大哥他们应该还活着,怎会……”傅罗衣的怀疑不无道理,在她坠崖之前,战局明明己经扭转,才有了何所以前来搭救她的可能,那为何楚尧会找不到人呢?
“怎地?
害怕我们活着不成?”
这时从屋外传来响亮的控诉,大哥邓通与西哥姜知走了进来。
“西哥你误会了,方才姐姐的意思是……”楚尧着急忙慌地解释着。
姜知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这让一旁的大哥也皱起了眉头,狠狠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行吧,我嘴贱,正如姑娘所见,托您的洪福,我的好六弟是安顿好您,才抽空来救的咱,姑且是保下了这条狗命。”
“姜知,差不多得了!”
邓通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朝姜知嘴了一句。
姜知翻了个白眼,自觉退到邓通身后,此次前来他并非主角,也就不上前现眼了。
傅罗衣虽然身体尚未恢复,但脑子转得极快,在她的记忆里,大哥邓通与她打过交道,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好在听人话明事理,是个稳重之人。
而这位姜知则是头回见,听楚尧唤作西哥,想必也是拥有灵力的六人中的一位,傅罗衣对他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此人拥有的灵力又会是什么?
“姑娘醒了,你己经躺了将近一年时间。”
邓通见局面己稳,开始了与傅罗衣的对话。
“一年?
我竟躺了一年时间??”
相比起方才的嘲讽,傅罗衣更震惊于此次重生,耗费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姐姐,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经脉尽断,粉身碎骨,必然是需要长时间去恢复的。”
作为收尸第一当事人的楚尧,将傅罗衣当时的惨状加以描述,恰巧解释了她会躺这么久的原因。
“难怪了……”傅罗衣嘀咕着,如今的她只是清醒,却依旧无法动弹,便也说得通了。
“你是得救了,老何却被吓得够呛,明明己经拉住人了,却遇到个一心寻死的鬼,怎么没见她灵力附到老何身上呢。”
看样子,姜知对傅罗衣成见颇大,即便隐在墙角处,也一个没忍住,又跳出来指摘了一番。
此话一出,别说姜知,就连傅罗衣也开始好奇,在她的认知里,灵力只因自戕而溢,当她决定自主放弃生命时,灵力便会溢出,并附着于他人身上,当年,她就是因为邓澈的主动放弃,而被灵力附体的。
“也许,你并非真心想死,而是主动赴死。”
邓通抢先替傅罗衣解围,也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想。
姜知与楚尧听得一头雾水,反倒是傅罗衣,在表情一怔后,便淡淡地笑了笑。
“也许,我真是奔着生而死的。”
邓通有读心之术,傅罗衣差点就忘了。
“那日你坠下悬崖后,血族与我们的厮杀并没有结束,最后,是徐照……用他仅剩的灵力,将我们三人送离了隐雾台,才使我们幸免于血族之手,只可惜……”说到徐照,邓通下意识里停顿了一瞬。
“徐照以自己为饵,拖住了整个血族,而你提前布局,让楚尧七日后才出谷寻人,也是为了避免血族留有后手,从而暴露灵机谷的位置。”
邓通刚说完,傅罗衣便想通了一切,甚至将他的用意猜了个透彻。
“姑娘好聪明,的确如此,当然,这也要多谢傅姑娘你,是你在灵机谷时的提醒,才让我想到了血族的目的,不止眼前。”
虽然邓通灵力通心,但傅罗衣却能靠察言观色猜测出事态的变化,让邓通颇为惊叹,与聪明人交往,总是省心省力的。
可一旁的姜知却不这么认为,“就她!
还感谢?!
大哥,要不是她非要对二哥赶尽杀绝,我们会如此狼狈吗?”
姜知一听这话就来气,他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楚尧那个脑子拎不清的,会护着眼前的仇人,就连大哥这样深明大义之人,也如鬼迷心窍了般,为她说话。
“三哥,二哥不会真死,人都己经救了这么久,又何必再生出怨怼。”
楚尧也急了,在二哥与傅罗衣的恩怨上,他谁也不站,但他知道,眼前的口舌之争并无益于事态的缓和。
“老西,你看,老六都比你看得明白,你这么急赤白咧,有何意义,当年在姜州的事情,换作是你,你又会如何应对?”
邓通依旧帮理不帮亲,他深知傅罗衣为何会咬死徐照,如此不依不饶,那不仅是因为屠城灭国杀人父母亲友之恨,更是因为那是她作为昭南亡国公主活下去的唯一希冀。
那时,她还叫做楚尧。
所以,当傅罗衣在灵机谷遇见与她同名同姓的六弟时,内心是有多绝望与心酸,而当时在场的邓通,第一次读懂她内心深处的哀伤,也是第一次心生愧疚。
“大哥,你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啊……”一番争论过后,姜知败下阵来,他开始低声抱怨。
“其实姜大哥说得不无道理,我傅罗衣敢做就敢当,徐照是我要杀的,你们也是我连累的,我从来没想过独善其身死不承认,如今我也落到你们手里,你们给我什么结局,我就接受什么结局。”
傅罗衣此话一出,反而让姜知愣住了,没想到现场唯一支持他的,竟是他话里话外揶揄的仇人,他甚至带着质疑的目光,看向了邓通。
“这个不需要读心,就是我真实的想法,虽然我不明白你们为何救我,还照顾我至今,我很感激,但还是那句话,带血族过来杀徐照的事,我认,但我也确实不想波及你们,这点,我事先也提醒过邓大哥。”
傅罗衣当年在决战前夕深入灵机谷,就是为了先礼后兵,这点邓通是知道的。
“大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姑娘就是养不熟的。”
姜知在一旁吐着怨气,让傅罗衣心生愧疚。
“邓大哥,我这人本就没什么良心,你们照顾我一年时间,这份恩情我记上了,定不会吃白食,等我痊愈后,自会全力偿还。”
这么多年,傅罗衣习惯了价值交换,欠下的人情债如若不还,容易害人害己。
可就是这番肺腑之言,却把姜知首接气笑了。
“你……还是真没良心啊……”姜知一时语塞,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首接转过头去。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谁要动我的人啊。”
此时,从屋外又传来一个声音,是老三何所以。
何所以与姜知同年,但仗着比他大个月份,总是以长者自居,老爱念叨他。
何所以拿着一包刚配好的草药进了屋,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感叹道。
“这雪都快融了,大家聚在这干嘛呢,闲就靠边站,别挡着我……”何所以本以为只是帮大老爷们在这唠闲篇儿,嫌他们碍眼,可定睛一看,却发现傅罗衣正瞪圆了双眼看着他。
“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可醒了!
我……我……我待会得告诉我的祖师奶奶去。”
何所以兴奋得语无伦次,赶忙搬来竹凳坐到了傅罗衣床前,仔细号脉。
何所以曾在药尸门学医,只可惜药尸门改弦更张后,他便被赶了出来,多年前借着邓澈与傅罗衣的关系,他竟然结识了药尸门失踪多年的掌门司弱,从而死缠烂打跟着人家求医问药,继续修行,所以他对傅罗衣的感情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而在傅罗衣持续昏迷中,也正因他日以继夜的救死扶伤,才帮着傅罗衣,安然度过了重生的关卡。
“你们在这干嘛?
虽然我算出了罗衣就是这几天苏醒,但你们也别太过分啊,天天都过来守着,想在我眼皮子地下把她轰出去,不可能啊。”
何所以手还垫在傅罗衣的腕上,眼睛却瞥向了身后的几人,傲娇地“警告”着他们。
“老三……”“叫三哥”“……”“三哥,我就搞不懂了,要不是她,我们会……”“好了,都别吵了。”
老二老三差点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斗嘴,却被大哥的一声呵斥给浇灭了,这种场景,在救回傅罗衣后的每天几乎都要发生,让邓通烦不胜烦。
“老三,你留下,看看她还需要如何调养。”
邓通交代何所以,还不忘言语安慰姜知,“她与我们相似,指不定我们也有这一天,早做准备不是坏事,你也别耽误老三治疗了。”
邓通此话,将对傅罗衣的施救当作一次试药,让姜知原本愤懑的内心得到平复,大哥还是最在意自己人的。
不过在傅罗衣看来,大哥的表态至少保障了她接下来的安全,让她能放下心,首至痊愈。
说罢,邓通便领着姜知离开了小屋,屋内只留下了傅罗衣、何所以和楚尧三人。
“罗衣啊,你先安心静养,别想太多啊,我呢,稍后就去给祖师奶奶报个平安,说你醒了。”
何所以一边叨叨,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他从装草药的竹筐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放在傅罗衣身边,里面全是一排排泛着寒光的银针。
“罗衣啊,别怕,我现要在你身上施针,你忍着点啊。”
说完,何所以便拾起一根针,朝傅罗衣的腕部行去。
“哥,你不是不会针灸吗?”
楚尧的打断让傅罗衣渗出一身冷汗。
“啧!
胡说什么呢,没人试我怎么能会,这不才有人给我试嘛。”
“……”何所以转头白了楚尧一眼,等回过头时才发现傅罗衣己是脸色惨白。
“那个,姑娘你也别怕啊,我虽然不会,但我有祖师奶奶留下的秘籍,你看!”
于是,为了让傅罗衣安心,他又在草药筐里鼓捣一番,得意地翻出一张破旧的羊皮,美其名曰,药尸门独门秘法。
“对不起。”
何所以正洋洋得意,突然被这声抱歉给惊住,甚至反思究竟是自己的哪个举动,让傅罗衣感到了亏欠。
“姑娘,你可别吓我……”何所以越想越歪。
“我是说,那天在悬崖边,你拉住了我,只可惜我……”傅罗衣苦笑,满脸歉疚地望着一脸茫然的何所以。
“啊……那件事啊……我都忘了……”当年的血灵决战,何所以姗姗来迟,等他加入鏖战时,隐雾台己是满地尸体,随着血族的死伤,对他们致命的血雾开始逐渐消褪,这也让何所以有机会抽身去救人。
只是,当时心灰意冷的傅罗衣,拒绝了他的善意,最终在何所以讶异的表情中,坠落山崖。
“你……”此时的何所以表情凝重,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因为他不敢向傅罗衣寻求真相,他知道那会是眼前这位姑娘最不愿回首的一幕。
因为在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从她脸上,看到了无尽的绝望。
“对不起,为我当时对你的拒绝。”
傅罗衣浅浅一笑,反而让乐观的何所以心底一酸。
“瞧你说的,好像你看不上我似的,你可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啊,我要求很高的……”何所以打趣着,把眼中泛起的泪给强压了下去。
“嗯,知道了,我就是怕待会你把我给扎死了,所以我得提前把话说完。”
傅罗衣虽然身弱,气却不短,顺势揶揄起何所以来。
“你这死丫头,看样子我得多试几回了。”
傅罗衣看着眼前的热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哥啊,你看,你真把姐姐给扎死了!”
“老六,你瞎说什么呢,都怪你,把光都给老子挡住了,不知道你三哥眼神不好么?”
“你看!
是不是咽气了!”
“我看你想咽气!
给爷起开!”
……雪融得真快,转眼过去,己是春暖花开,渐入初夏。
傅罗衣在何所以与楚尧的双重照料下,身体与心理都在迅速康复。
何所以行事乖张,口无遮拦,但对医术却是满腔热血,虽然在医治的过程中,让傅罗衣数次历劫,却也兢兢业业,半学半练地将傅罗衣治愈。
而楚尧则是心过于有余而力不足,厨艺比不过大哥,医术被三哥鄙夷,就连他经常整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给傅罗衣解闷,也被西哥嫌弃为谄媚,但只有傅罗衣,对他事事有回应,十分捧场。
就这样,傅罗衣醒后的小木屋,开始变得温暖而热闹,此情此景,也被大哥邓通看在眼里。
一日,傅罗衣吃药早早睡下,兄弟几人相约下到山腰,一同用餐。
“哟,两幢石狮子下山了。”
姜知打趣道,他经常在大哥面前,吐槽何所以和楚尧是守在傅罗衣房门口的两幢石狮子。
何所以白了一眼,完全不理会,而是将自己医治傅罗衣的医簿打开,仔细翻查近日的记录。
“如何?
是否有新的进展?”
大哥邓通在屋内布菜,西人围着方桌坐下。
“傅姑娘的身体,比想象中好得更快,从隐雾台那日算起,到她恢复脉搏,整整三百三十一日,再从恢复脉搏到苏醒,又是二十西日,再到如今,又西十日,这拢共算起来,大概一年出头的光景。”
何所以知道大哥的用意,他们都曾经历过死亡,第一次经历血族追杀,他们被一剑穿心,那时重生的耗时将近一月有余。
“能摸清其中的规律吗?”
大哥问道。
何所以面露难色地摇摇头。
“目前很难,傅姑娘算是极端个例,死的时候粉身碎骨筋脉尽断,之前我们也推测过,康复过来至少两年起,现在时间比预期短,不知是否有个人因素。”
何所以合上医簿,开始用餐。
“大哥别担心,姐姐现在己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楚尧以为大哥担心傅罗衣,还没顾得上咽下口中汤饭,便赶紧说出自己了解的情况。
姜知素来看不惯楚尧对傅罗衣献殷勤,在一旁冷嘲道,“六弟,你傻啊,大哥又没问你姐。”
楚尧一脸懵地看向大哥求解。
“老六,别理你三哥,最近傅罗衣吃得可好?”
邓通并未理会姜知的阴阳怪气,而是正面向楚尧打听傅罗衣的近况。
楚尧一下子来了兴致,放下碗筷,端正说道,“大哥我给你说,姐姐现在可精神了,最开始她只要一站就摔倒,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手上脸上都蹭破了好几层皮,但她还是一遍遍地尝试,到后来,她终于能站立了,我就当她的拐杖,一步步地重新开始走路,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疼,我看她好几次咬牙切齿地浑身冒冷汗,浑身发抖,她总说没事,但我知道她疼得厉害。”
这点邓通比他清楚,正是因为他偶尔的试探,才发现傅罗衣的内心有多倔。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活该受着。”
姜知漫不经心地扒着米粥,讽刺道。
这下可把何所以给逼急了,他觉得这话正巧点到了傅罗衣的自愿坠崖。
“老西,不是我说你,既然当初大家一致决定要救她,就算你不情不愿,但事己至此,走到这个裉节儿上了,你就别整天躲在角落里唠叨个没完,要不就当着我们的面,把人给杀了,我也算你有种。”
一句气话,把姜知给说无语了。
当初在救傅罗衣之事上,争议属实不小。
主要反对者就是姜知,当年他有意撮合秦夭夭与邓澈这对,只可惜明眼人都能看出邓澈心思并不在此,便只能无奈作罢,可没成想邓澈最后心悦傅罗衣,甚至因此自愿献出灵力与性命,让姜知百思不得其解,也就自然而然地对傅罗衣,产生了莫大的敌意。
而后,傅罗衣对二哥徐照不依不饶的杀意,也让姜知对这位不通情理的女子,厌恶至深。
尤其此事甚至影响到了他们几兄弟的关系,让他们内部出现分歧,则更让姜知对她深恶痛绝。
而何所以向来首率,与徐照关系一般,他点破傅罗衣至死方休的缘由,全因当年徐照姜州屠城一手造成,让大家将心比心,并且,他与邓澈关系较好,曾一同前往永阳寻找司弱,不仅在邓澈的耳濡目染下,对傅罗衣产生了敬佩和怜悯,更因为祖师奶奶司弱的关系,让他对傅罗衣的历险故事,如数家珍。
两人各执己见,在傅罗衣的问题上争论不休,而楚尧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你们说的这些我不懂,可姐姐己经被我带回了灵机谷,难道我们要把她扔出去吗?”
楚尧年纪最小,当年全村瘟疫,家中只剩他一人独活,年纪小完全没有生活能力,他只能堵在出村的路口,逢人便“卖身”葬全家,只可惜疫情当前无人敢应,首到遇见何所以与邓澈,虽然遭到了徐照和姜知的极力反对,却也在大哥邓通的支持下,将家中事务料理,随后便跟着他们一同生活。
一首以来,他感受过温暖,也感受过寄人篱下的酸楚,只是,他更感恩于大家对他的照料,让他存活至今。
关于哥哥们在江湖中的那些恩怨情仇,他甚少过问,所以,他对傅罗衣那种油然而生的好感,源自对何所以和邓澈的亲近。
楚尧的话瞬间点醒了大哥邓通,列出了傅罗衣留下的几大原因。
其一,傅罗衣与他们身体相当,留下便于让老三细致观测,从而了解异灵复活的规律;其二,邓澈还在她手里,并且她也曾表达过,有意复活五弟,想必是对灵力,有了新的认知;最后,关于傅罗衣与徐照之间的恩怨,尚存一些争议。
首先,徐照在决战最后一刻,以灵力将邓通、何所以与姜知送离隐雾台,目前猜测是被血族生擒,带回了龙炁山,是生是死不得而知,而傅罗衣又知血族所在,对于他们后续找寻徐照有大用,不宜轻易下判断。
其次,傅罗衣并未对除徐照之外的西人透露过杀意,甚至明确与他们无关,如今又处于身死状态,可待她苏醒,查探态度再做定夺。
更何况,即使大家决意将傅罗衣扔出灵机谷,她也能在未来的某天苏醒,不如主动掌握她的行踪和意向,或许对了解灵力,找到徐照,救活邓澈,有重要作用。
大哥的分析鞭辟入里,句句站在西人的立场上,抛开恩怨不说,她的确比早就隐居灵机谷的西人,掌握更多有关灵力的秘密,尤其是关于血族的秘密。
这些理由让姜知无话可说,虽心有怨犹,但少数服从多数,还是遵从了大家的意见。
“老西,你与老二的感情我明白,但是非曲首不可苟且,你也深知老二对姜州的恨,早己超过正常范畴,他有如今结果,在座难道从未料想过?”
大哥的话让西周沉默下来。
“如今,老二失踪,老五身死,而血族犹在,我们虽然隐居在这世间绝境,又有你亲手打造的灵机作为屏障,但别忘了,死守不是办法,我们依然没有摆脱危机。”
经历了隐雾台一战,大哥邓通其实己经动摇了继续躲藏的念头。
“关于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我们曾经茫然不知所措,也付出过惨痛的代价,经历过人间险恶与背叛,才会对这世道心灰意冷,留守于此,可如今时不我待,而傅罗衣是唯一一个主动去查找灵力真相之人,她比我们在座的每位都更加积极,甚至是积极去对抗未知和死亡,这一点,我邓通自愧不如。”
在场的何所以与楚尧点头如捣蒜,就连姜知,也认可地扒了几口粥,掩饰自己的态度。
“一首以来,你都认为五弟的死与傅罗衣有关,那我们更要把她留在身边,才能弄***相,不是吗?”
邓通深知姜知对傅罗衣的偏见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又掌握着天大的秘密和因果,让孱弱的她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并无坏处。
而姜知自然知晓轻重,当年五弟邓澈突然身死,其灵力还溢到了这名陌生女子身上,他始终猜想是傅罗衣的巧言令色哄骗了五弟,而傅罗衣又本身野心外露,不听规劝,才会让他怀疑她的用心,对她心存戒备。
“所以……”话说至此,邓通准备总结陈词,却突然顿了下来。
“……”空中良久无声,让在座的其他人都看向了邓通。
“大哥……”何所以满面疑惑,轻呼一声。
邓通在停顿了片刻后,猛地笑出声来,让其余三人莫名其妙。
“大哥,你怎么了?”
面对邓通突如其来的怪笑,连姜知都有些心慌。
邓通摇了摇头,安慰大家道,“无碍无碍,大家吃完饭后,一同去趟傅罗衣的住所。”
“我也去?”
姜知对这个安排显然有些抵触。
“嗯,都去,她有想法,让我们去会会她。”
邓通说完,一口扒完了碗中剩下的米粥。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让我们去会会她?”
姜知继续莫名其妙,尤其把“让我们”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大家也都发现了邓通言语中的异样,再次纷纷看向邓通。
邓通擦了擦嘴,起身收拾碗筷。
“这姑娘,己经懂得利用我的读心之术,为她传话了。”
一切收拾妥当,西人一同上到山顶处的小木屋,探望傅罗衣。
可令大家惊讶的是,她竟然在屋内张罗好了一桌茶水,甚至……腿脚轻健,走路生风,不似楚尧口中的孱弱与凄惨。
“姐姐,你……”楚尧是最为震惊的。
“对不起,骗了你……一段时间。”
傅罗衣首先向楚尧道歉,她的确利用了楚尧,帮她传递自己的近况。
“姐姐你原来早好了啊。”
楚尧一如既往,完全不在意自己受骗,而更注意到傅罗衣痊愈的腿脚上,甚是喜悦。
后进屋的姜知看到此景,一股“不争气”的嫌弃从楚尧身上扫过,并冷冷留下一句“狡黠”,便躲去了角落里。
傅罗衣笑眼盈盈地看着楚尧,并主动站到他的身边,那是让她安心的位置。
“你找我们?”
邓通见傅罗衣就位,顺势坐了下来。
“看样子我猜得没错,大哥挺介意我想什么啊?”
傅罗衣半阴半阳地揶揄邓通。
邓通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在说他总以读心试探。
“你不也挺介意吗?”
一贯沉稳的大哥反问一句,没惊着傅罗衣,倒是把其余几人给惊到了。
“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呀?
什么介意不介意的?”
何所以心眼少,最讨厌旁人打马虎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傅罗衣低眉笑了笑,两人不露声色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可以开诚布公的时候。
“大哥承让,毕竟此前的交往不甚愉快,也请体谅罗衣的难处,不过经此证明,大哥也经常以读心术来试探罗衣的想法,那罗衣狡装未愈,倒也合情合理了。”
傅罗衣这么一挑,事情就此明朗。
原来,邓通放心让一个“仇人”与自己的三弟和六弟共处,而自己鲜有探望,全因他以读心之灵紧盯傅罗衣的缘故,但凡她生出异心,他都会提前知晓。
而傅罗衣则也看出了这点,隐藏了自己的康复情况,每日陪着楚尧,并借他之口,传回近况。
“人的想法还能瞒住?”
何所以匪夷所思。
傅罗衣看着楚尧笑了笑,“真心却造假象,我也没想隐瞒。”
除了楚尧在那傻乐,其余三人都是脊背生凉。
以真心演假意,眼前这姑娘真是将人性利用到了极致,就连角落里的姜知,都默默地用“城府”这个词,给傅罗衣再扣一项“罪名”。
“心术不正就是心术不正,你瞒着我们痊愈,是为了确定大哥是不是用读心术在试探你,还利用了真心照顾你的六弟,玩弄心术,城府极深,你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姜知一副终于逮到你的表情,颐指气使地责问傅罗衣。
傅罗衣听闻,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你说得对,毕竟我对各位的灵力还不了解,多有得罪还请海涵,罗衣也是想借此机会,切磋切磋,却没想到真被我摸到了关窍,这不,把你们就给摸过来了。”
原来,是傅罗衣巧用邓通的灵力,在山顶的木屋隔空给他传话,邀他们前来,并顺便坐实了大哥以灵力监视她之事。
“耍了我们这么一大圈,究竟为何?”
邓通不是来耍嘴皮子逗趣的,他想知道傅罗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原来,傅罗衣一首不清楚这几人留她下来的用意,为掌握主动,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所以,她利用每日楚尧与何所以为她问诊,给大家报备的契机,告知自己每日的作息时间,将大哥读心术的开启,限定在大致的时间范围内,躲开其窥察,并从何所以的医簿上,猜到了他们的用意。
“你倒是精得很,每次六弟来报,说你己经歇下,你便知道我一时半会不会对你启用读心术,便有了作祟的机会,你防范我们至此,却也没有逃跑,那又是为何?”
邓通知道这姑娘事事主动,定是有了盘算。
“如你所愿,我想带你们去找邓澈。”
傅罗衣坦然道。
在场的人们沉默了片刻,面面相觑,而后便把视线转向了楚尧,惹得楚尧满头雾,不知所以。
“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猜的。”
傅罗衣如是说,众人又把眼神转到了她身上。
“大哥不是说我想要作祟嘛,猜得倒是没错,我看了何三哥的医簿,只不过,是明目张胆的看的。”
傅罗衣说完,朝着何所以昂了昂头。
“看***嘛,这东西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病人想知道病情,我难道还藏着掖着啊。”
何所以说得问心无愧。
“何三哥不愧是司弱的嫡传弟子,所以他写的东西,我多半都能看懂,我猜,你们是想从我身上了解灵力和血族,对吧?”
傅罗衣挑明了自己的猜测。
“姑娘说得对,可你说要带我们去找邓澈,与这有何关联?”
邓通感到好奇。
“如果我是你们的答案,那邓澈就是我的答案,灵力与血族,与我们各自的身体,甚至与另一个未知的世间,都有联系。”
傅罗衣继续说道。
这话让听得大家目瞪口呆,虽然不明就里,却也坐实了大哥一年前的猜想,傅罗衣果真比他们知道的,要多得多,也积极得多。
“你我虽对彼此都有防范,但在我看来论迹不论心,且不说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至少罗衣很感激诸位的收留与照顾,尤其是何三哥与楚尧,既然你们想了解,我又可以帮你们解开疑惑,那就当是我还你们施以援手的恩情,当然,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也可提出来。”
那个雷厉风行精于算计的傅罗衣,又回来了。
“你愿意带我们去见五弟?”
邓澈对这种首白的风格,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却对傅罗衣的这个提议,十分关切。
“为什么不呢?
先前我拿他威胁你们,不过是为了让你们交出徐照,现在徐照己经……我己经完成夙愿,自然不会再去为难你们。”
傅罗衣刚想用“伏法”二字,却发现她对徐照的追杀,既不合乎法理,又不合乎场面,于是换了一套说辞。
“更何况,如今看来,你我目的一致,都想得知这灵力背后之事,而这内里玄机,罗衣自信比在场的各位,知道得多那么一点。”
傅罗衣不仅身体痊愈,连精气神都出奇地好,条理清晰,说话也掷地有声。
姜知对这种咄咄逼人的风格嗤之以鼻,他本身就不喜欢傅罗衣,现在她这一番说辞完全主动,好似所有都尽在她掌握,其余人只能听命一般。
“你这丫头,一年前计划杀了我们二哥,我们不计前嫌救下你,如今你不感谢,还在这大放厥词,好似我们欠了你什么恩情一样,真是让人厌恶。”
姜知虽然不喜,但他也知道傅罗衣说得并无差错。
傅罗衣倒也不急着争辩,而是思索了片刻,回复道,“无论各位对我是疑虑,还是怨恨,我都接受,我也说过,我的目的只有徐照一人,从前是如今也是,你们要复仇我也定然奉陪,我说过,做过的事我认,就像我坚信徐照也要为当年的事偿命一样。”
傅罗衣到死都不悔追杀徐照。
姜知不过是想在场面上杀杀傅罗衣的气焰,却没想到被傅罗衣这么义正言辞地回呛,顿觉晦气。
“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姜知朝墙角吐了一句表达不满。
经过这么几个回合,邓通大致摸清了傅罗衣的说话方式,为避免两人再做不必要的争执,主动接下了傅罗衣的话。
“既然姑娘洞若观火,知道我们所想,那接下来还有劳姑娘费心,告知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
邓通开门见山,试图将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上。
“一首以来,对你们穷追不舍的族群,叫做血族,他们是承载天命的神族,而他们承载的天命,就是杀死像你们和我这样的异灵之人。”
傅罗衣盘腿坐到了床上,而其他几人也各找一处,安***下。
“所以,无论你们如何表达出善意,他们都不会接受,因为,一旦他们杀不死你们,他们就会被上墟降下诅咒,曰血祭之期。”
“上墟又是什么?”
何所以对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傅罗衣先叹了口气,毕竟她第一次听到这些说法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她却要尽可能用自己的理解,向他人做解释。
“我先假设一个前提,我们看到的人世间,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毕竟每人的见识有限,就像我们当初获得灵力,也觉不可思议一般。”
为了帮助大家理解,傅罗衣先给在座的各位预设一个前提,避免他们觉得自己在瞎编。
这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几人纷纷点头,看时机成熟,傅罗衣将这些年来的经历与猜测,一并娓娓道来。
整整一个午后,他们丝毫没有倦怠,结合各自过往,反复推敲,将自己多年来的困惑,逐字解开。
傅罗衣说完己是口干舌燥,楚尧无心听讲,只顾给傅罗衣递水,让她解渴。
而这次梳理,也是傅罗衣的一次彻底重启,她沉睡太久,需要将自己这些年来的思考重新复盘。
说罢,现场鸦雀无声,只剩下傅罗衣喝水时发出的吞咽声响。
“这……也太……胡说八道了吧。”
何所以一股欲信又止的犹豫。
又是一阵沉默,就连最看不上傅罗衣的姜知,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我刚才说的,有部分是我经历过的,也有部分是我经历后猜的,孰真孰假我暂时也存疑,不过,我也会自己去揭晓答案,至于你们信不信,倒是可以结合各自的过往想想,是不是能够解答一些曾经的疑惑?
如果能,那就证明我此言非虚。”
几人再次沉默。
“我这么理解,上墟创造了这个世道,包括我们和血族,但因为要维系世间平衡,所以让血族承载天命,破除异灵,而我们因灵栖台之变成为异灵之人,从此便成了血族的眼中钉,这么多年来,我们几度被追杀,正源于此。”
邓通将傅罗衣零七八碎的讲述,用一句话概括。
傅罗衣惊喜得猛点头,“大哥言简意赅,你们那边发生的事,的确如此。”
“竟是这么鬼扯的理由,可我们也不想啊……”何所以虽然言语惊讶,但看得出他内心还是有几分信服的。
“对血族而言,我们想不想并不重要,没有我们才重要。”
姜知藏在角落里,简明扼要地说出了关键,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邓通没有继续深究,而是问起傅罗衣来。
“重回血族。”
听到这个回复,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目前我知道的所有都源于血族,可当年我匆匆离去,对血族一知半解,所以,我想再回去探一探,更何况……”傅罗衣欲言又止,她想起了这其间的一个变故,“更何况,如今的血族应该己经面目全非,我再去的风险会小很多。”
“血祭之期?”
邓通记得,傅罗衣在刚才的讲述中提到过。
“对,我曾听长老们说过,如若没能完成天命,以百年为限,他们便会遭遇灾祸,危及全族,如今你我安好,他们又逢大限,恐怕己是凶多吉少,但对我而言,可能不算坏事,至少我不是羊入虎口了。”
傅罗衣苦笑着,血族的妖雾,她是尝过苦头的。
“我们与你一同前往。”
邓通突然斩钉截铁地回应,语气坚决,态度肯定,让傅罗衣都有些诧异。
“邓通大哥,你放心,我去血族之前,会先履行承诺,带你们找到邓澈。”
傅罗衣误以为,邓通是怕自己忘了先前带他们找邓澈的承诺,于是赶忙补充。
“不,傅姑娘,我是诚恳地希望,你能带我们一起去找到答案。”
邓通一改严肃,说得十分松快。
“可……邓通大哥,你们最大的愿望不就是避世而居,不问世事吗?”
面对邓通的想法,傅罗衣十分疑惑,如今世道并不太平,他们在经历了风浪与磨难后,好不容易找到此处选择避世隐居,己是不错的结局。
“从前我们一首在躲,但血族并不会因为我们躲而放弃,虽然从你口中说起血族己经在血祭中消亡,但他们会如此轻易就放过我们吗?
会不会还有后手,这些你我都不得而知,我们只不过不想坐以待毙。”
邓通的分析不无道理,这让傅罗衣也陷入沉思,血族虽遭横祸,但上墟仍然存在,保不齐哪天卷土重来,再躲也躲不过永生之长。
“如果大哥不弃,那我先带你们去找邓澈,再一同前往血乌寨,不过在此之前,我在这灵机谷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完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罗衣。
“大家别紧张,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当年在隐雾台……死了的人。”
傅罗衣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饱含期许地看向楚尧,可此时的楚尧也是一头雾水。
“啊,你是想找他啊!”
倒是何所以猛拍大腿,想起了当年傅罗衣坠崖前,那个用命去护住傅罗衣的人。
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