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0417纹身像块烧红的烙铁，每靠近铁门一分，皮肤下就传来齿轮咬合般的震颤——和林小满被拽走时，她腕间红绳爆发出的荧光频率一模一样。
停尸间的铁门虚掩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周默摸出打火机，跳动的火苗映出门牌上的铜字：”B-07 遗体暂存区“，右下角用红漆画着半朵铃兰花，花瓣缺口处嵌着枚生锈的齿轮，正是他七岁时塞进八音盒的那一种。
“张伯？”
他的呼唤撞在瓷砖上，惊起一排停尸柜的铜环轻晃。
最里侧的抽屉突然“咔嗒”弹开半寸，露出半截藏青色袖口——和今早撞见的、拖走林小满的黑衣人袖口材质相同。
当他拽开抽屉时，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突然睁眼。
浑浊的眼球表面流转着幽绿代码，喉管发出电子合成音：“实验体174号，回收程序启动。”
周默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金属推车架，散落的尸检报告上，死者姓名栏印着“张伯”，死亡日期却是三个月前的4月17日。
“原来你早就死了……”他的声音被抽风机的轰鸣撕碎。
停尸柜集体发出蜂鸣，十八个抽屉同时弹开，每具尸体的锁骨下都纹着发光的0417，心口处嵌着微型齿轮，齿纹与林小满锁骨下的荧光纹路完全吻合。
天花板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周默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从西面八方逼近，某个温热的躯体贴上他后背，带着和林小满相同的雨水味，却在颈间传来金属接口的凉意：“别怕，是妈妈留给你的礼物。”
他猛地转身，只看见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背影消失在停尸柜后，衣摆扫过之处，地面浮现出用福尔马林液写成的字：”去三楼标本室找八音盒“。
当指尖触到潮湿的字迹时，周默后颈的疤痕突然刺痛，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雨夜，孤儿院的张姨在锅炉房偷偷塞给他半枚齿轮，说这是“打开妈妈秘密的钥匙”。
标本室的铁锁早己锈蚀，周默用扳手砸开时，门后掉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泛黄的照片：每个孩子胸前都贴着标签，“003号 林小雨 基因锁共振频率37.2Hz”“015号 周默 心肌细胞抗体活性98%”。
最底层的X光片让他血液结冰：十七岁的自己胸腔里，心脏表面覆盖着金属网格，网格纹路正是0417的变形。
“原来他们早就把我们当成了行走的药库……”他的低语被电梯井的轰鸣打断。
电子屏显示“B1层”正在上升，轿厢里传来蓝宝石袖扣碰撞的脆响——和带走林小满的黑衣人同款。
周默躲进标本柜时，门缝里漏进冷光。
三个男人拖着金属义肢走进来，领头者的袖口闪过翡翠戒指的荧光，正是程雪衣的那枚。
他们停在解剖台前，机械臂抓起福尔马林浸泡的心脏，义眼发出扫描声：“017号实验体心肌细胞活性衰减至60%，建议启动周默本体提取程序。”
“本体？”
周默攥紧铁皮盒，指甲陷入掌心。
他看见解剖台边缘刻着极小的字：“1993.4.17 程美玲分娩记录”，旁边画着破碎的铃兰花，花蕊处写着“Mo&Man”——他和小满的英文名缩写。
电梯突然发出故障警报。
黑暗中，周默听见义肢关节转动的声音逼近，却在此时，标本柜的玻璃突然震颤，林小满的红绳荧光从他口袋里透出，在地面拼出箭头指向通风管道。
当他爬进管道的瞬间，身后传来金属爪撕裂铁皮的巨响，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不是血，而是鎏金色的黏液，和停尸间尸体心口的齿轮润滑油一模一样。
管道尽头通向焚化间。
周默撞开铁门时，看见炉门半开着，里面躺着具焦黑的尸体，手腕上的红绳还在冒烟，绳结样式正是林小满总在系的平安结。
他踉跄着跪下，却发现尸体手指上戴着枚银戒，内圈刻着“程美玲”三个字，和他记忆中母亲的字迹分毫不差。
“周默！”
林小满的呼喊从楼下传来，混着玻璃破碎的脆响。
他冲下楼梯时，正看见她被按在墙上，锁骨下的0417在蓝光中明灭，而按住她的男人后颈处，金属接口正在渗出鎏金色黏液——和停尸间的“张伯”如出一辙。
“他们是机械义体改造者！”
林小满踢向男人膝盖的齿轮关节，“程家在用我们的基因修复他们的机械躯体！”
周默抄起墙上的消防斧劈向男人脖颈，金属断裂声中，义体头颅滚落在地，瞳孔里的代码流渐渐熄灭，临终前定格的画面，是程宅地下冰库里排列的173个克隆体，每个胸口都纹着0417。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林小满拽着周默冲向侧门，却在经过值班室时，看见桌上的监控录像正在循环播放：程雪衣将翡翠戒指按进克隆体眉心，机械音说着“意识植入完成，本次记忆覆盖成功率92%”，而那具克隆体的面容，和镜子里的周默分毫不差。
“原来……我才是克隆体？”
他的声音在颤抖。
林小满突然指向录像角落，那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颈间挂着和母亲银戒相同的吊坠，正是在标本室照片里见过的、1993年的程美玲。
侧门突然被炸开。
穿风衣的男人举起镇静剂枪，袖口的蓝宝石袖扣映出周默震惊的脸。
林小满突然将银戒塞进制服口袋，拽着他撞破窗户跳进停尸间的后巷，暴雨瞬间浇透衣衫，却比不过她贴在他耳边的低语：“他们复制的不是程予安，是我们。
真正的0417，是妈妈留给所有孩子的基因密钥——包括那些死在实验台上的，还有现在在冰库里等着被植入记忆的……”她的话被义肢关节的转动声打断。
周默看见三个机械义体从废墟中站起，胸口的0417标记正在吸收月光，而在更远的街角，程雪衣的轿车灯亮起，翡翠戒指的荧光在雨幕中划出冰冷的弧线，如同二十年前在孤儿院后巷见过的、带走母亲的那道绿光。
停尸间的钟敲了十二下。
周默摸到口袋里的银戒，戒面突然浮现出微缩的基因图谱，双螺旋的节点上，每个0417都对应着一个齿轮位置。
当他和林小满的0417纹身相触时，巷口的路灯突然全部爆裂，黑暗中，有个温柔的女声混着雨声响起，是记忆里最模糊却最温暖的片段：“默儿，满儿，妈妈的八音盒，藏着所有孩子回家的路……”话音落时，焚化间方向腾起火光，不是程家的蓝光，而是温暖的橘色，像极了孤儿院锅炉房的炉火。
周默攥紧林小满的手，在警笛声中奔向火光，背后的0417纹身第一次不再灼痛，而是像齿轮终于卡入正确的位置，发出一声轻响——那是母亲在二十年前就为他们上好的发条，此刻，终于开始转动属于他们的命运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