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己经消散,只剩下边缘处淡淡的烟草气息。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红点——那个偷偷粘在程野学生证背面的微型定位器,此刻正停在城东的废弃工地。
"果然在这里..."她小声嘀咕,突然被身后"咔嚓"一声脆响惊得跳起来。
"跟踪狂同学。
"程野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转角,手里抛接着她刚买的草莓牛奶,吸管己经被咬得扁平,"这种儿童饮料..."他故意晃了晃盒子,粉色的液体溅在斑驳的墙面上,"和你一样幼稚。
"林小满的脸颊发烫,伸手去抢牛奶盒,却被他一个转身躲开。
程野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新鲜的擦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你昨天没来练琴。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在抱怨,"合唱比赛只剩两周了。
"程野突然冷笑一声,将牛奶盒捏得变形。
"比赛?
"他随手一抛,盒子精准地落入远处的垃圾桶,"你们这些优等生就喜欢在这种过家家的游戏里找存在感。
"没等林小满反驳,他己经转身下楼。
犹豫了三秒,她小跑着追了上去。
暮色中的废弃工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程野灵活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回头看了她一眼:"怕了就回去。
""谁怕了!
"林小满抓着栏杆往上爬,铁锈沾满了她的掌心。
跳下来时一个踉跄,被程野稳稳扶住。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虎口处有一道愈合不久的伤疤。
"笨手笨脚的毛病还是没改。
"他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内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穿过堆满建筑废料的空地,程野在一处半塌的工棚前停下。
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照在那架被砸得变形的立式钢琴上。
琴盖己经不翼而飞,琴键像残缺的牙齿般参差不齐。
"这是...""我爸送我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程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讨债的人用铁棍砸了三个小时。
"他蹲下身,从一堆碎木片中捡起半截琴腿,"那天我妈抱着我躲在衣柜里,听着他们一边砸一边骂..."林小满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自己十二岁生日时,父亲送的那架施坦威三角钢琴,此刻正安然摆放在家里的琴房里。
程野突然用力踹了一脚钢琴残骸,发出巨大的声响。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他苦笑着指向琴板内侧,那里刻着一行褪色的字——给我最爱的儿子,愿你永远与音乐为伴"我爸现在在工地搬砖,手指关节变形到连筷子都拿不稳。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钢琴下方的一张纸。
林小满弯腰捡起,发现是半张工程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签名——"程卫国"。
"这是...""五年前那个工地的结构图。
"程野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我爸签的字,但根本不是他设计的。
"他的指甲抠进图纸边缘,"那个王八蛋设计师收了回扣,用了劣质钢材..."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程野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一把抓住林小满的手腕:"快走!
"他们刚躲到一堆钢筋后面,两道刺目的车灯就扫了过来。
黑色轿车上下来三个彪形大汉,手里的钢管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程家的小兔崽子!
"为首的光头男喊道,"你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林小满感觉程野的手臂肌肉绷紧了。
他的呼吸变得又浅又快,后颈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数到三十,然后往东门跑。
"他低声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她手里——是那个己经停摆多年的节拍器,"去老琴房等我。
"没等她回应,程野己经冲了出去。
他像只敏捷的豹子,抄起地上一根钢筋,狠狠砸向旁边的铁皮桶。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他朝相反方向跑去,成功引开了那些人。
林小满蜷缩在阴影里,手中的节拍器冰冷刺骨。
她轻轻打开盖子,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小纸条:给小满:生日快乐!
等你回来一起弹《星星摇篮曲》。
——程野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被水渍晕染得几乎看不清:第143天,他们说你转学了,我不信。
远处的叫骂声和打斗声渐渐消失。
林小满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终于明白,程野腕上那串银链的二十三枚环扣代表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