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暴雨,我骑二手自行车撞上保时捷。车窗降下,
林若竹的***版球鞋泡在我的豆浆里。“修车费五十万。”他弹了弹账单,
“或者——当我女朋友抵债?”全校都在赌我几天内会哭着逃跑。直到校庆晚宴,
他蹲下替我擦掉裙摆的豆浆渍:“奶奶说,当年撞坏她豆腐摊的小***……好像也姓林?
”后来世纪婚礼上,无人机组成星空字幕:陈虚然,你撞进我心里那年,
我就想好了金婚蛋糕的样式。---雨水泼洒下来,
砸在青城大学百年老校门厚重的石额上,又顺着沟壑淋漓淌下,
将底下匆匆涌动的伞面冲刷得模糊一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被泡发的腥气,
还有新生们初来乍到的兴奋与茫然交织的独特气息。
陈虚然费力地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在***的二手自行车,
老旧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顽强地对抗着湿滑的路面和呼啸的狂风。
一件半透明的蓝色雨衣裹在身上,风一吹就紧紧贴住她的后背,勾勒出单薄的肩胛骨线条。
硕大的帆布包斜挎在胸前,鼓鼓囊囊,几乎遮住了她小半张脸,雨水顺着包底狼狈地滴落。
雨衣的兜帽早被风掀开,额前几绺湿透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雨水顺着小巧的下巴不断滑落,流进衣领,带来一阵阵令人瑟缩的凉意。她只能眯着眼,
努力在一片水雾弥漫中辨认方向。青石板铺就的林荫道被雨水冲刷得黝黑发亮,
路两旁的香樟树在狂风中猛烈摇摆,枝叶相互抽打,发出哗啦啦的喧嚣。就在她拐过弯,
准备冲向新生报到处那栋红色小楼时,
兮兮的姜黄色影子猛地从斜刺里的冬青丛中窜了出来——是只湿透了毛、惊惶失措的流浪猫。
“啊!”虚然的心脏猛地一缩,喉咙里迸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来不及思考,
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她双手死死捏紧车闸,双脚慌乱地踩住地面。
老旧的车闸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叫,轮胎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瞬间失去了所有抓地力,
自行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带着巨大的惯性,失控地向前滑冲出去。“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狠狠撕裂了雨幕的喧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虚然连人带车,
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向前狠狠掼出,胸口重重磕在冰凉的车身金属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瞬间倒抽一口冷气。那辆饱经风霜的二手自行车,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悲鸣一声,
哐当倒地,前轮还在徒劳地空转着,链条松垮地垂落下来。而她胸前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在撞击的瞬间像被挤压的软柿子,里面那杯她小心翼翼保护了一路、准备当早餐的廉价豆浆,
终于不堪重负。“噗嗤”一声闷响,薄薄的塑料杯彻底爆裂。
温热的、带着廉价甜腻豆腥气的白色浆液,猛地从帆布包的缝隙里喷射而出,
形成一道短暂而壮观的白色喷泉。豆浆大部分泼洒在湿漉漉的车身和地面上,
迅速被雨水稀释、冲淡。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以一种极其精准而刁钻的角度,
直直地射向了刚刚降下的、光洁如镜的黑色车窗内侧。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摆动,
刮开一片扇形的清晰视野。虚然透过那片短暂清晰的区域,对上了一双眼睛。
车窗玻璃上流淌着浑浊的雨水,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墨玉。
里面没有惊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沉,以及一丝被冒犯后迅速凝结的、毫不掩饰的愠怒。
车窗完全降下。一股混合着昂贵皮革、雪松冷香和崭新电子设备味道的独特气息,
强势地涌出,瞬间盖过了雨水的土腥和她帆布包上残留的豆浆味。
车里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极其优越的侧影。年轻男生的脸大半隐在驾驶座的阴影里,
只能看清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紧抿的薄唇,还有握着方向盘、指节分明的手。他的视线,
没有第一时间落在车头那个显眼的凹痕上,也没有看倒在泥水里挣扎的自行车,
甚至没有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陈虚然。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死死地钉在了自己的右脚上。虚然顺着他的目光,机械地、迟滞地看过去。
他穿着一条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休闲长裤,
脚上是一双……她无法形容那种白色球鞋的质感,只觉得它新得耀眼,白得不染尘埃,
鞋面上似乎还有某种低调却不容忽视的特殊暗纹。此刻,这双价值不菲的鞋,
正浸泡在一小汪……乳白色的、散发着廉价豆腥气的液体里。
那是从她爆裂的豆浆杯里溅射进去的“杰作”,
几滴浑浊的浆液甚至正顺着那光滑的鞋面边缘,极其缓慢地向下淌落。一滴,又一滴,
砸在车内同样一尘不染的纯黑色羊绒脚垫上,晕开一小圈一小圈难看的污渍。空气死寂。
只有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顶、地面和虚然蓝色雨衣上的声音,单调而冷酷。
驾驶座上的男生终于有了动作。他极慢、极慢地抬起了头,
视线从那片刺眼的白色污渍上移开,终于落到了车外那个“肇事者”身上。
他的眼神像手术刀,冰冷,精准,带着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将虚然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廉价得透光的蓝色雨衣,湿透后贴在身上更显寒酸的旧T恤,
沾满泥水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有脚上那双边缘已经开胶的帆布鞋。最后,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苍白如纸、写满惊恐和不知所措的脸上。没有询问,没有关心,
甚至连一句“你怎么回事”都吝于给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幕,
清晰地敲打在虚然脆弱的耳膜上,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修车费,五十万。
”虚然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刺中,心脏瞬间冻结,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几乎窒息。五十万?这个天文数字在她脑中轰然炸开,炸得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只剩下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反复回荡。男生似乎很满意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敞开的车窗,那张隐在阴影里的脸终于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天光下。
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如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整张脸英俊得近乎凌厉,
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正是校内论坛八卦版块常年置顶帖的主人公——林若竹。
他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除了冰封的怒意,
此刻还悄然掠过一丝极淡、却极具侵略性的玩味。“或者——”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目光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逡巡片刻,
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令人胆寒的弧度,“当我女朋友抵债?
”……“听说了吗?就昨天新生报到那场暴雨!生物工程系那个特困生,
叫什么……陈虚然的?骑她那辆破车,咣当一下,直接撞林少的保时捷上了!
那可是***版的帕拉梅拉啊!”“我去!真的假的?她人没事吧?”“人没事?人没事才怪!
林少当场脸就黑了!据说他那双全球***五十双的联名款球鞋,
直接被那女生的豆浆泡了个透心凉!林少直接开口,五十万修车费!”“五……五十万?!
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吧?”“嘿,你猜怎么着?林少给了个‘活路’——当他女朋友抵债!
”“噗——!真的假的?林少?女朋友?抵债?这什么魔幻剧情?”“千真万确!
现场好几个人都听见了!赌盘都开起来了!就赌这陈虚然,能在林少身边撑几天不哭著逃跑!
赔率实时更新呢!”……食堂角落,一张油腻腻的四人桌。陈虚然低着头,
几乎要把脸埋进面前那份最便宜的青菜豆腐汤里。汤很稀,几片蔫黄的菜叶漂浮着,
豆腐也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小块。她机械地用勺子搅着,毫无胃口。“虚然,你倒是说话啊!
”坐在对面的室友周晓晓急得不行,压低了声音,胖乎乎的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林若竹他……他真的那么说?”旁边另一个室友李薇也凑过来,
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和担忧交织的光芒:“是啊虚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若竹那人……整个青大谁不知道?出了名的难搞!脾气差,眼光毒,换女朋友比换季还快!
而且听说他整人的手段……”她做了个夸张的哆嗦动作。虚然握着勺子的手微微发抖。
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那些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形的针,
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声音干涩:“他……他是说了。但我觉得……他可能就是一时气话吧?
或者……或者就是故意想看我出丑?” 她想起那双浸泡在廉价豆浆里的、价值连城的球鞋,
想起林若竹眼中那片冰冷的怒意和玩味,心口就一阵发紧。“气话?故意看你出丑?
”周晓晓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汤碗晃了晃,“我的傻姑娘!那可是林若竹!
他说出口的话,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能是儿戏吗?他那种人,
字典里就没有‘开玩笑’这三个字!”她掰着手指头数,“你看,从昨天到现在,
他那边一点澄清的意思都没有,任由谣言满天飞!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认真的!
就是要用这个‘女朋友’的身份把你架在火上烤!”李薇用力点头:“晓晓说得对!虚然,
你得想想清楚,这‘债’怎么还?五十万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这‘女朋友’……”她顿了顿,
脸上露出不忍,“那就是个靶子啊!林若竹那些前女友团、迷妹团,
还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能放过你?”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虚然捏紧了冰凉的勺子,指尖用力到发白。她当然知道。
从林若竹降下车窗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她就知道,平静的大学生活已经离她远去了。
就在这时,原本喧闹的食堂入口处,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惊呼。虚然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分开。林若竹单手插在黑色修身长裤口袋里,迈着长腿,
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衬得肤色冷白,
轮廓越发清晰锋利。他目不斜视,仿佛自带隔绝喧嚣的屏障,
径直朝着她们这张角落里的桌子走来。所过之处,议论声瞬间低下去,只剩下无数道目光,
灼热地黏在他身上,又飞快地扫向他前进的方向——陈虚然。空气仿佛凝固了,
带着沉甸甸的压力。虚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在她面前站定。林若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他的视线掠过她面前那碗寡淡的青菜豆腐汤,
在她洗得发白的袖口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上停留了一瞬。
食堂顶灯的光线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身,朝着食堂打菜的窗口方向,
抬了抬线条冷硬的下巴。下一秒,一个穿着食堂白色工作服、身材敦实的大叔,
端着一个巨大的、堆得冒尖的不锈钢餐盘,一路小跑着过来,
小心翼翼地将餐盘放在虚然面前的桌子上。“砰”的一声轻响,
震得虚然和周晓晓、李薇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餐盘里简直是个小型美食博览会:金黄酥脆的炸鸡排滋滋作响,
油亮诱人的红烧排骨堆成小山,翠绿的蚝油生菜水灵饱满,白米饭粒粒晶莹,
甚至还有一小盅炖得奶白、香气四溢的鱼头豆腐汤。
与虚然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形成了惨烈到刺眼的对比。“林少吩咐的。
”大叔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对着虚然说完,又赶紧朝林若竹哈了哈腰,
小跑着离开了。整个食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几百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个角落,针落可闻。
林若竹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重新落回虚然脸上。她仰着头看他,
湿漉漉的黑眼睛里盛满了惊惶、无措和一丝被当众施舍的难堪屈辱,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鹿。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那股清冽的雪松冷香再次萦绕过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压低了嗓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带着一种恶劣的、不容置疑的宣告:“陈同学,
好好吃饭。”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毫无血色的唇瓣上扫过,
唇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让她心惊肉跳的弧度,“‘抵债’期间,身体搞垮了,
我找谁收利息去?”……“喂?奶奶?……嗯,嗯,我挺好的,真的!学校特别好,
食堂饭也好吃……室友?室友对我也特别好……”陈虚然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费力地踮起脚尖,
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温度的《奶茶店新品宣传单》塞进女生宿舍楼门前的信箱缝隙里。
冰凉的雨水顺着信箱顶部的铁皮边缘滴下来,正好落在她挽起袖口的手臂上,
激起一阵细微的鸡皮疙瘩。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关切,
絮絮叨叨地叮嘱:“……要吃饱穿暖,别舍不得花钱,
奶奶给你攒着学费呢……晚上别熬太晚看书,
伤眼睛……跟同学处好关系……”“知道啦奶奶,我都知道!
”虚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又元气满满,“您在家也要注意身体,
下雨天就别出门了,地滑……我周末有空就回去看您!……嗯嗯,拜拜奶奶!”挂了电话,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她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颈,看着信箱里那厚厚一沓传单,轻轻叹了口气。奶茶店的小时工,
周末的家教,再加上发传单……生活费是勉强够了,可那笔“巨债”……她用力甩甩头,
仿佛要把那个沉重的数字甩出脑海。就在这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声打破了宿舍区的宁静,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嚣张气焰。
虚然下意识地循声望去。那辆线条流畅、光泽冷冽的黑色保时捷,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稳稳地停在了宿舍楼前几步之遥的路边。雨水打在它漆黑的车身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更显得它纤尘不染,贵气逼人。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
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当季最新款香奈儿套裙的女生,拎着***版手袋,姿态优雅地下了车。
她关上车门,弯腰对着驾驶座的方向,脸上漾开一个甜得能滴出蜜来的笑容,
声音娇嗲地说了句什么。车窗降下一条缝隙。虚然的角度,
只能看到林若竹线条冷硬完美的侧脸轮廓,还有他搭在方向盘上、指骨分明的手。
他似乎对那女生的殷勤没什么反应,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车窗便迅速升了上去,
隔绝了内外。女生有些悻悻地直起身,随即又像是为了找回场子,挺直了背脊,踩着高跟鞋,
目不斜视、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走向宿舍楼门。经过虚然身边时,
她似乎才注意到这个穿着廉价雨衣、手里还攥着一沓劣质宣传单的“背景板”,
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从上到下扫了虚然一遍,
尤其在她那***了胶的帆布鞋上停留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这才摇曳生姿地走了进去。引擎再次低吼,保时捷毫不留恋地汇入雨幕,消失不见。
虚然站在原地,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滴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刚才那一幕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头,不深,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令人不适的酸胀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沓被雨水洇湿了边角的粗糙传单,
又想起刚才那女生精致到头发丝的模样和林若竹那冷漠的侧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委屈猛地涌了上来,冲得她眼眶有些发涩。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把那股酸涩压下去。算了,想什么呢?她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的世界是***跑车、精致女伴和挥金如土;她的世界是二手自行车、发传单和五十万的巨债。
那场车祸,那句“女朋友抵债”,大概只是这位大少爷一时兴起的恶劣玩笑,
或者是他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惩罚”方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赚钱,
早日摆脱这个荒唐的“债务”,离他远远的!虚然咬了咬牙,
将剩下的宣传单用力塞进最后一个信箱,转身大步走进宿舍楼。湿透的帆布鞋踩在楼梯上,
发出沉重而粘滞的声响。……“虚然!虚然!快醒醒!出大事了!
”周晓晓带着哭腔的喊声和剧烈的摇晃,把陈虚然从疲惫的浅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舍里一片昏暗,只有周晓晓的手机屏幕发出刺眼的光。
“怎么了晓晓?”虚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你看!你快看学校论坛!
”周晓晓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虚然脸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单的照片……还有……还有林若竹开车送那个外文系系花回宿舍的照片……拼在一起发帖了!
”屏幕上,校园论坛的匿名灌水区,
一个被标红加精、回复数已经飙到上千的帖子赫然在目——**惊天大瓜!
林少新晋‘债主女友’VS外文系女神!修罗场预演?‘灰姑娘’惨遭打脸实录!
**主楼贴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虚然在宿舍楼前,穿着那件半旧的蓝色雨衣,
踮着脚费力地往信箱里塞传单。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半边脸颊,侧影单薄而狼狈,
手里那沓粗糙的彩色宣传单格外刺眼。照片抓拍的角度极其刁钻,
正好捕捉到她看向保时捷方向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怔忡和……难以掩饰的黯淡。
第二张照片,则是林若竹那辆标志性的黑色保时捷停在路边,副驾驶门打开,
外文系那位以美貌和家世著称的系花苏晚晴正弯腰下车,笑容明媚动人。
林若竹的侧脸在车窗后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
发帖人用极其煽动和嘲讽的语气写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少亲自开车送苏女神回宿舍!这才是正牌女友的待遇好吗?
某些靠‘撞车’上位的‘债主女友’,大下雨天的还在苦哈哈发传单‘还债’呢?这对比,
啧啧,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就问某‘灰姑娘’脸疼不疼?赌盘是不是该更新了?
我赌她撑不过三天就得哭著滚蛋!楼下开盘!”底下的回复更是群魔乱舞,
不堪入目:>“哈哈哈笑死!大型打脸现场!林少这操作太骚了!”>“心疼灰姑娘一秒,
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发传单还债?认真的吗?五十万?她得发到下辈子吧?
”>“苏女神才配得上林少!这‘撞’来的野鸡赶紧自觉退位好吗?”>“楼上+1!
坐等灰姑娘哭着跑路!”>“开盘了开盘了!赌她几时崩溃!我赌明天!
”周晓晓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太过分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说八道!虚然,
你别看,别往心里去!肯定是有人故意黑你!”虚然盯着那两张对比惨烈的照片,
看着那些充满恶意的文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羞辱,难堪,愤怒,
还有一丝被当众扒光示众的绝望……各种情绪像毒藤一样疯狂缠绕上来,
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来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一个“债务”,
一个可以随意戏弄、供人取乐的“笑话”。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只需要一个轻飘飘的姿态,就能让她成为全校的笑柄,被踩进泥里肆意践踏!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恶意?就因为她穷?就因为她倒霉撞了他的车?
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悲愤的勇气猛地从心底冲了上来,烧得她眼睛发红。她猛地掀开被子,
赤脚跳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冲向阳台!“虚然!你要干嘛?!
”周晓晓和李薇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追上去。虚然一把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上。她不管不顾,
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朝着楼下那辆刚刚掉头、正准备驶离的黑色保时捷,用尽全身力气,
声嘶力竭地大喊:“林若竹——!”少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尖锐的呼喊,
划破了宿舍区寂静的雨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和愤怒。那辆即将汇入主道的保时捷,
猛地一个急刹,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声音刺耳地响起。车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鲜红的轨迹。
虚然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
她死死盯着那辆停下的车,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准备拼死一搏的小兽。驾驶座的车门,
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林若竹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下了车。他站在雨里,
伞面微微抬起,露出那张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愈发英俊也愈发冷冽的脸。
隔着迷蒙的雨幕和三层楼的高度,他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阳台上那个单薄、颤抖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刹那。虚然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头发凌乱,脸上湿漉漉分不清是雨是泪,
睡衣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赤着脚,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而他的眼神,
没有预想中的嘲讽或厌烦。那里面是一片她读不懂的深沉,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海面,
翻滚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惊讶?探究?还是……一丝极淡的……被打扰的不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隔着喧嚣的雨声和无形的距离。
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让她刚刚鼓起的、孤注一掷的勇气,在瞬间土崩瓦解,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后怕。几秒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然后,他收回目光,
面无表情地转身上车。黑色的保时捷重新启动,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毫不留恋地驶入沉沉雨幕,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虚然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
顺着冰冷的阳台栏杆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
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碾碎的屈辱和绝望。周晓晓和李薇冲过来,
手忙脚乱地把她拉起来,用毛巾裹住她冰凉的身体。“虚然,
别这样……别吓我们……”周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虚然靠在室友怀里,身体还在不停地抖,
牙齿咯咯作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布满泪痕和水渍的脸,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晓晓,薇薇……”她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刺得肺疼,“帮我个忙……帮我找份……离学校远点的***……越远越好。
”……生物工程系的专业基础课——《细胞生物学》的大阶梯教室里,
弥漫着一股混合着书本油墨、粉笔灰和年轻人特有气息的复杂味道。
老教授在讲台上慢悠悠地推导着某个复杂的信号通路,板书写满了整整两面墙高的黑板。
虚然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努力集中精神,
试图将那些拗口的名词和复杂的箭头塞进脑子里。可昨晚阳台上的那一幕,
还有论坛里那些恶毒的嘲讽,总是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干扰她的思绪。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留下一个月牙形的红印,强迫自己盯着黑板。就在这时,
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清冽的雪松冷香,混杂着一点室外带来的微凉水汽,
不动声色地弥漫开来。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课堂,瞬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
泛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后排的学生们纷纷回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林若竹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质感极好的深灰色高领毛衣,外面随意搭了件黑色羊绒大衣,更衬得身形挺拔,
气质清冷矜贵。他似乎对投注过来的目光习以为常,神情淡漠,
径直走向……虚然所在的那一排。虚然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死死盯着摊开的笔记本,仿佛上面突然开出了花,不敢抬头,更不敢侧目。
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擂鼓一般。身边的空位光线一暗。
林若竹极其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昂贵的羊绒大衣衣角擦过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腿。那股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雪松冷香,
瞬间将她包围。虚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她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异常困难。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和存在感,强烈得让她头皮发麻。
老教授推了推老花镜,似乎也注意到了后排的动静,但并未多言,继续讲课。整整一节课,
虚然如坐针毡。身边的林若竹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偶尔在摊开的iPad上随手记录着什么,姿态优雅随意。
他似乎完全不受周围目光和虚然紧绷状态的影响,仿佛只是随意挑了个空位坐下。
可虚然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用这种方式,
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所有权”,或者……继续他那恶劣的“惩罚”!下课铃终于响起。
虚然几乎是弹跳起来,抓起桌上的书本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陈虚然。
”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让她逃离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林若竹慢条斯理地合上iPad,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垂眸看着她,那双黑眸深不见底,
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下周的‘启航杯’大学生生物创新设计大赛,”他语气平淡,
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系里要求两人一组参赛。我和你一组。”“什么?!
”虚然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惊愕完全盖过了恐惧和愤怒,“我?和你?
组队?”“嗯。”林若竹淡淡应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选题我已经初步定了,研究新型纳米材料在靶向药物递送中的应用。相关资料发你邮箱了。
今天下午三点,综合实验楼C区407实验室,第一次小组讨论,别迟到。”说完,
他甚至没给虚然任何反驳或质疑的机会,仿佛只是下达了一个通知。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随意地搭在臂弯,转身,迈开长腿,
在无数道或探究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从容地离开了教室。留下虚然一个人,
像个傻子一样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书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他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脑袋上,嗡嗡作响。和他组队?参加那个规格很高的创新大赛?
研究什么……纳米材料靶向药物?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席卷了她。
她一个刚入学、连专业课都还没学明白的新生,
和他一个据说高中就拿过国际奖项的天才组队?研究这种听起来就高深莫测的课题?
这算什么?新的折磨方式?让她在专业领域也出尽洋相?“哇!虚然!我没听错吧?
林少要和你组队参加‘启航杯’?”周晓晓和李薇围了上来,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担忧。
虚然看着林若竹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和认命。“晓晓,薇薇,”她声音干涩,
“下午……陪我去趟实验室吧。”下午三点差五分,综合实验楼C区,
长长的、光线略显冷清的走廊里回荡着虚然和周晓晓、李薇三人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某种仪器运行产生的微弱臭氧混合的味道。虚然走在中间,
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印着奶茶店Logo的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的笔记本和几支笔。
周晓晓和李薇一左一右,像是要护送她上战场。“虚然,别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晓晓压低声音给她打气,“不就是个小组讨论吗?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就当他是棵……嗯……特别贵的圣诞树!看着就行了!”李薇也小声附和:“对对对,
少说多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不跟他争!”虚然勉强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圣诞树?林若竹那气场,
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们停在407实验室的金属门前。
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声。虚然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林若竹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虚然推开门。实验室里空间很大,
摆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指示灯。林若竹背对着门口,
站在一个巨大的通风橱前,正低头专注地操作着什么。他脱掉了大衣,
只穿着那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侧脸在实验台顶灯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冷峻。听到开门声,他并未回头,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资料在桌上。自己看。十分钟后开始讨论。
”周晓晓和李薇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虚然对她们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们在外面等。她定了定神,走到靠墙的一张实验桌旁。
桌上果然放着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沓打印出来的、厚厚的外文文献资料。
她放下帆布包,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那沓资料。
满眼都是复杂的分子式、晦涩的专业术语和让人眼花缭乱的图表。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阅读,
但那些陌生的词汇像天书一样,看了半天,只觉得头晕眼花,进度条几乎为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和林若竹偶尔操作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虚然越来越焦躁。她偷偷抬眼看向林若竹。他依旧背对着她,姿态从容,
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像个误入精密车间的原始人。
终于,十分钟到了。林若竹关掉了通风橱的灯,转过身。他摘下手套,走到实验桌对面,
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虚然:“看完了?有什么问题?”虚然的心脏猛地一跳,
握着资料的手指收紧。她硬着头皮,
指着资料上一处关于“功能化碳纳米管表面修饰”的段落,
发紧:“这里……这个修饰的原理……我不是很明白……”林若竹的目光落在她手指的地方,
又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情绪,
却让虚然感觉自己像个在教授面前暴露无知的小学生,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哪里不明白?
”他问,语气依旧平淡。“就是……为什么要用这种特定的氨基硅烷偶联剂?
它的作用机制……”虚然的声音越来越小。林若竹微微蹙了下眉。他沉默了几秒钟,
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拿起桌上一支笔,抽过一张空白的打印纸。“碳纳米管本身疏水,
生物相容性差,难以直接用于药物递送。
”他用笔在纸上快速画出一个碳纳米管的简化示意图,线条干净利落。“表面修饰,
是为了赋予它‘亲和力’。”他点了点管壁,“氨基硅烷偶联剂,就像一种特殊的‘胶水’,
一端—Si(OR)3能牢牢‘粘’在纳米管表面,
另一端—NH2则提供一个活性的‘抓手’氨基。”他抬笔,
在碳纳米管外面画了一些小分子代表药物,
在“抓手”上又画了一个代表靶向配体比如叶酸、多肽的结构。
“这个‘抓手’可以再接上具有导向功能的‘钥匙’靶向配体。这样,
”他用笔尖轻轻点了点,“当这个被修饰过的‘运输车’进入体内,
它就能凭借‘钥匙’精准地找到需要药物的‘锁’病变细胞表面的受体,把药物送进去,
而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误伤健康细胞。”他的语速不快,用词尽量简化,
配合着纸上清晰简洁的示意图,原本晦涩的原理瞬间变得直观易懂。
虚然看着纸上那个被赋予了“抓手”和“钥匙”的碳纳米管运输车,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冲散了之前的迷茫和无措。“我……我大概明白了!
”她有些激动地抬起头,脸上因为刚才的羞愧和此刻的领悟而泛起一层薄红,
“就像……就像给快递员装了个GPS定位和专用的送货箱?
”林若竹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眸,
看向虚然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少女的脸颊微红,眼神清澈,
带着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纯粹喜悦。他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
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轻轻波动了一下,像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冷漠,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嗯。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过于生活化但本质正确的比喻。随即移开了目光,
重新看向资料,语气恢复了平板的公事公办:“那么,
关于修饰后材料稳定性的验证实验设计,你的想法?”虚然还沉浸在刚才豁然开朗的兴奋中,
被他突然一问,脑子又有点卡壳。
她努力回忆着资料上提到的表征手段:“呃……可以用……动态光散射测粒径变化?
或者……透射电镜观察形貌?”“动态光散射对高浓度或聚集体样品误差大。
透射电镜是静态观察,无法反映时间尺度上的稳定性。”林若竹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
但语气并无嘲讽,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更可靠的是长期稳定性测试:将修饰后的材料分散在模拟生理环境的缓冲液中比如PBS,
pH7.4,定期取样,用紫外或荧光光谱监测药物包封率的泄漏情况,
同时辅以Zeta电位和粒径分布的变化趋势分析,至少监测一周以上。”他一口气说完,
逻辑清晰,方案严谨。虚然听得连连点头,赶紧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