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困兽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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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钻进鼻腔时,林晚的指尖正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音频波形。

凌晨三点的城中村像具黑黢黢的棺材,她摸出夜视摄像头,镜头里的红色油漆泼在铁门上,像道新鲜的伤口——比周芳上周在楼道涂的”杀人狂“涂鸦更鲜艳,更刺鼻。

"拍照了吗?

"周芳的低语从楼梯间飘上来,"记得把她的菜刀摆旁边,刀柄要沾点红墨水。

"林晚关掉摄像头,将带血的鹅卵石塞进卫衣口袋。

那是她昨天用修眉刀重新划开的伤口,血迹还未完全氧化,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块刚从尸体上剜下的组织。

松节油的气味钻进鼻腔,她忽然想起住院时,护工用这种味道擦地板。

每次闻到它,就意味着要接受电击治疗。

她咬住舌尖,不让表情失控,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的结痂,血珠渗进松节油的纹路里。

铁门被砸得哐当响时,她正对着镜子调整瞳孔焦距。

右眼睑微微下垂,左眼球轻轻震颤,这是她跟十七床大姐学的”发病前兆“。

开门的瞬间,六楼李婶的尖叫刺破夜色:"她手里有刀!

"七八个手电筒光束刺向她的脸。

林晚踉跄后退,故意撞翻门口的水桶,冷水浸透拖鞋,冻得脚趾蜷缩——这有助于保持清醒。

周芳站在人群最后,穿着那件边缘磨得起毛的红袖章,那是她连任三届楼栋长的勋章。

上个月社区主任说”要关注精神病患者动向“时,她分明看见对方眼里的质疑。

"警察同志,你看!

"周芳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段模糊的视频,她故意将摄像头角度调得很低,让女主的影子看起来像举着菜刀,"她昨晚就在楼道晃悠,说要杀了我们全家!

"林晚盯着周芳指间的软包红塔山,和她丈夫常抽的一样。

昨晚十点,她曾在楼道假装梦游,听见这对夫妻在商量”用红油漆吓唬疯子“。

李婶低头抠着指甲缝的红油漆,忽然开口:"其实昨晚我没看见刀......"话未说完,王姐狠狠踩了她一脚。

林晚注意到李婶鞋尖的油漆比其他人淡——她根本没参与泼漆。

"我......不记得......"林晚喃喃自语,低头看掌心的鹅卵石,血迹己经变成暗褐色。

她故意让尾音颤抖,同时用余光观察年轻警察的表情。

当对方皱起眉头时,她知道”间歇性失忆“的表演奏效了。

"他们......总说要剁了我......""装什么装!

"西楼王姐冲上来,想抢她手里的石头。

林晚忽然松手,石头砸在王姐脚背上,女人尖叫着后退,撞翻了李婶的菜篮子。

伪造的”威胁信“掉出来时,落款日期的”2025年4月23日“墨迹还没干。

警察皱眉捡起纸张。

林晚弯腰捡水桶时,故意让摄像头从口袋滑出,滚到警察脚边。

"这个......"她慌忙去够,却不小心碰掉了存储卡,"是阳台的监控......周芳说要杀了我......"派出所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林晚盯着警号牌”0749“,喉咙突然发紧——那串数字和住院时束缚她的约束带编号一模一样。

她掐住掌心的结痂,痛感让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清醒锚点“。

"林晚,"警察敲了敲桌子,"昨晚你在哪里?

"她摸出精神残疾证,指尖划过钢印:"我......在阳台看星星。

"证件有效期至2026年12月31日,那是她故意填错的年份,护士站的打印机总卡纸。

"监控显示,你当时在房间里。

"警察的语气缓和了些,"但周芳他们说你威胁要杀人。

""威胁信的日期是今天写的。

"林晚首视他的眼睛,故意让眼神在”清醒“与”混沌“间游移,"而且,周芳泼红油漆,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9条......"她顿了顿,低头扯着住院手环,"我现在......好害怕,他们这样吓我,我可能会发病......"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芳冲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惊慌的王姐。

林晚注意到周芳的红袖章歪了,露出里面洗褪色的”文明楼栋“奖状——那是她去年花钱找人做的。

"她疯起来连自己都砍!

"周芳指着林晚的手腕,却不敢靠近。

"这是旧伤,血迹氧化超过24小时。

"警察扯开纱布,结痂的纹路清晰可见。

林晚趁机摸出录音笔:"周芳多次用震楼器骚扰我,这里有录音,根据第***......""我们错了!

"周芳的丈夫冲进来说,手里攥着震楼器,"求你别报警,我们马上搬走!

"凌晨五点,林晚站在派出所门口。

周芳一家灰溜溜地钻进出租车,李婶偷偷塞给她包心菜:"姑娘,对不起......"她没接,看着居民们忙着撕下”小心疯子“的纸条,忽然笑了。

笑声混着清晨的鸟鸣,惊飞了停在电线上的麻雀。

回到出租屋时,她用松节油擦掉最后一点红油漆,指尖的血迹混进溶剂,变成诡异的棕色。

手机弹出新闻,她保存周芳惊慌的照片,转发到业主群:感谢邻居们的关心,警方己对相关人员训诫。

晨光爬上窗台时,她摸出笔记本,在”周芳“的名字旁画了个红勾。

下一页的”陈薇“和”母亲“名字下,分别贴着陈薇的珊瑚色指甲碎屑、母亲玉镯的裂纹照片。

她翻开《刑法》,指尖停在”侮辱罪“那页,忽然听见楼下有人议论:"听说她连警察都能骗......"林晚站起身,拉开窗帘。

阳光穿过城中村的缝隙,照在她腕间的住院手环上。

她轻轻一扯,蓝色腕带断成两截,像条死去的蛇。

远处传来周芳儿媳的抱怨:"早知道不跟着瞎起哄......"她笑了,笑得肩膀发颤——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终于明白:在这场游戏里,没有人相信”疯子“的清白,但所有人都害怕”疯子“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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