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城中村像具黑黢黢的棺材,她摸出夜视摄像头,镜头里的红色油漆泼在铁门上,像道新鲜的伤口——比周芳上周在楼道涂的”杀人狂“涂鸦更鲜艳,更刺鼻。
"拍照了吗?
"周芳的低语从楼梯间飘上来,"记得把她的菜刀摆旁边,刀柄要沾点红墨水。
"林晚关掉摄像头,将带血的鹅卵石塞进卫衣口袋。
那是她昨天用修眉刀重新划开的伤口,血迹还未完全氧化,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块刚从尸体上剜下的组织。
松节油的气味钻进鼻腔,她忽然想起住院时,护工用这种味道擦地板。
每次闻到它,就意味着要接受电击治疗。
她咬住舌尖,不让表情失控,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的结痂,血珠渗进松节油的纹路里。
铁门被砸得哐当响时,她正对着镜子调整瞳孔焦距。
右眼睑微微下垂,左眼球轻轻震颤,这是她跟十七床大姐学的”发病前兆“。
开门的瞬间,六楼李婶的尖叫刺破夜色:"她手里有刀!
"七八个手电筒光束刺向她的脸。
林晚踉跄后退,故意撞翻门口的水桶,冷水浸透拖鞋,冻得脚趾蜷缩——这有助于保持清醒。
周芳站在人群最后,穿着那件边缘磨得起毛的红袖章,那是她连任三届楼栋长的勋章。
上个月社区主任说”要关注精神病患者动向“时,她分明看见对方眼里的质疑。
"警察同志,你看!
"周芳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段模糊的视频,她故意将摄像头角度调得很低,让女主的影子看起来像举着菜刀,"她昨晚就在楼道晃悠,说要杀了我们全家!
"林晚盯着周芳指间的软包红塔山,和她丈夫常抽的一样。
昨晚十点,她曾在楼道假装梦游,听见这对夫妻在商量”用红油漆吓唬疯子“。
李婶低头抠着指甲缝的红油漆,忽然开口:"其实昨晚我没看见刀......"话未说完,王姐狠狠踩了她一脚。
林晚注意到李婶鞋尖的油漆比其他人淡——她根本没参与泼漆。
"我......不记得......"林晚喃喃自语,低头看掌心的鹅卵石,血迹己经变成暗褐色。
她故意让尾音颤抖,同时用余光观察年轻警察的表情。
当对方皱起眉头时,她知道”间歇性失忆“的表演奏效了。
"他们......总说要剁了我......""装什么装!
"西楼王姐冲上来,想抢她手里的石头。
林晚忽然松手,石头砸在王姐脚背上,女人尖叫着后退,撞翻了李婶的菜篮子。
伪造的”威胁信“掉出来时,落款日期的”2025年4月23日“墨迹还没干。
警察皱眉捡起纸张。
林晚弯腰捡水桶时,故意让摄像头从口袋滑出,滚到警察脚边。
"这个......"她慌忙去够,却不小心碰掉了存储卡,"是阳台的监控......周芳说要杀了我......"派出所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林晚盯着警号牌”0749“,喉咙突然发紧——那串数字和住院时束缚她的约束带编号一模一样。
她掐住掌心的结痂,痛感让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清醒锚点“。
"林晚,"警察敲了敲桌子,"昨晚你在哪里?
"她摸出精神残疾证,指尖划过钢印:"我......在阳台看星星。
"证件有效期至2026年12月31日,那是她故意填错的年份,护士站的打印机总卡纸。
"监控显示,你当时在房间里。
"警察的语气缓和了些,"但周芳他们说你威胁要杀人。
""威胁信的日期是今天写的。
"林晚首视他的眼睛,故意让眼神在”清醒“与”混沌“间游移,"而且,周芳泼红油漆,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9条......"她顿了顿,低头扯着住院手环,"我现在......好害怕,他们这样吓我,我可能会发病......"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芳冲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惊慌的王姐。
林晚注意到周芳的红袖章歪了,露出里面洗褪色的”文明楼栋“奖状——那是她去年花钱找人做的。
"她疯起来连自己都砍!
"周芳指着林晚的手腕,却不敢靠近。
"这是旧伤,血迹氧化超过24小时。
"警察扯开纱布,结痂的纹路清晰可见。
林晚趁机摸出录音笔:"周芳多次用震楼器骚扰我,这里有录音,根据第***......""我们错了!
"周芳的丈夫冲进来说,手里攥着震楼器,"求你别报警,我们马上搬走!
"凌晨五点,林晚站在派出所门口。
周芳一家灰溜溜地钻进出租车,李婶偷偷塞给她包心菜:"姑娘,对不起......"她没接,看着居民们忙着撕下”小心疯子“的纸条,忽然笑了。
笑声混着清晨的鸟鸣,惊飞了停在电线上的麻雀。
回到出租屋时,她用松节油擦掉最后一点红油漆,指尖的血迹混进溶剂,变成诡异的棕色。
手机弹出新闻,她保存周芳惊慌的照片,转发到业主群:感谢邻居们的关心,警方己对相关人员训诫。
晨光爬上窗台时,她摸出笔记本,在”周芳“的名字旁画了个红勾。
下一页的”陈薇“和”母亲“名字下,分别贴着陈薇的珊瑚色指甲碎屑、母亲玉镯的裂纹照片。
她翻开《刑法》,指尖停在”侮辱罪“那页,忽然听见楼下有人议论:"听说她连警察都能骗......"林晚站起身,拉开窗帘。
阳光穿过城中村的缝隙,照在她腕间的住院手环上。
她轻轻一扯,蓝色腕带断成两截,像条死去的蛇。
远处传来周芳儿媳的抱怨:"早知道不跟着瞎起哄......"她笑了,笑得肩膀发颤——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终于明白:在这场游戏里,没有人相信”疯子“的清白,但所有人都害怕”疯子“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