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宅惊魂墙角的霉斑在暮色中晕染成暗褐色,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程念秋握着钥匙的手微微发抖,铜锈粘在掌心,铁门推开时的吱呀声惊起一群灰雀。
二十年了,老宅门楣上褪色的桃符还在,只是符纸上用朱砂画的咒文已经模糊不清。
她踩过门槛时特意避开正中的青砖。小时候奶奶总说那是镇宅的阴阳界,活人踏上去要折寿。
穿堂风裹挟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正厅的八仙桌上还摆着那尊鎏金观音,
香炉里的灰烬结成了硬块。程念秋的指尖刚碰到供桌边缘,忽然听见二楼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谁?"她猛地抬头,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似乎有衣袂翻动。手机电筒的光束扫过木栏杆,
蛛网在光柱里碎成银屑。二楼走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半开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
那是奶奶的房间。程念秋攥紧胸前的玉佛吊坠,这是离家时奶奶硬塞给她的。"戴着这个,
墙角的脏东西就近不了身。"老人枯槁的手指划过她后颈,指甲缝里嵌着檀香灰。
那年她七岁,每个雷雨夜都蜷缩在雕花拔步床里,听着墙角窸窸窣窣的响动,
直到天亮才敢睁眼。木地板在脚下咯吱作响,月光从菱形窗格里漏进来,
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推开房门的瞬间,腐朽的檀香味呛得她咳嗽。
梳妆台上的西洋镜蒙着灰,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还有身后——程念秋猛然转身。
褪色的蓝布窗帘微微晃动,墙根处的暗影里蜷缩着一团黑影。她后退半步撞到五斗柜,
铜把手硌得腰生疼。手机灯光扫过去时,那团黑影突然立了起来。
是个穿着藏青斜襟衫的老妇人。"奶奶?"程念秋的惊叫卡在喉咙里。
老人花白的发髻散开半边,浑浊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枯枝般的手指抓挠着墙面,
指甲在石灰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分明是记忆深处最恐怖的画面,那些雷雨交加的夜晚,
她透过床帐缝隙看到的鬼影。老妇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突然扑向衣柜。
程念秋踉跄着躲开,后腰撞上硬物。是那个描金漆的樟木箱,
箱盖上还留着三道抓痕——和她童年噩梦中的一模一样。
衣柜门毫无征兆地 “砰” 一声轰然打开,那声响仿若平地炸响的惊雷,
在这死寂幽闭的房间内突兀回荡。紧接着,霉变的绸缎衣物似汹涌瀑布,裹挟着刺鼻腐味,
毫无节制地倾泻而出,瞬间在地板上堆成一座杂乱小山。老妇人佝偻如虾的身躯,
在这衣物堆中急切翻找,动作慌乱而又执着。她嘴里念念有词,那声音含混不清,
像是从遥远幽深的古井底部传来,断断续续,难以分辨。程念秋下意识地屏气敛息,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撞得肋骨生疼。就在这紧张窒息的氛围中,
她的耳中陡然捕捉到几个字,那声音虽苍老沙哑,
却熟悉得令她灵魂震颤 ——“阿秋... 我的阿秋...”刹那间,
程念秋浑身血液仿若瞬间被寒冬冻住,每一滴都凝固成冰,四肢百骸僵硬得动弹不得。
这声音,是奶奶的声音!那是她自幼听着长大,在无数个温暖午后哄她入眠,
在风雨夜轻声哼唱童谣的声音。可奶奶不是早已离去了吗?三个月前,
她亲手捧着奶奶的骨灰盒,看着它被缓缓放进墓穴,泥土一点点覆盖,
将奶奶永远埋进黑暗地底。此时,那月光像是得到某种神秘力量驱使,忽然变得格外明亮。
清冷光辉穿过雕花窗棂,窗棂上繁复精美的花纹被清晰投射在地面,
将房间无情割裂成一片片明暗交织的碎片。光影交错间,老妇人的脸时隐时现,
仿若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幻影。程念秋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张脸,呼吸愈发急促。终于,
在一道月光精准映照下,她看清了那道横贯左脸的疤痕。那疤痕像条狰狞丑陋的蜈蚣,
盘踞在老人脸上,触目惊心。而这,正是奶奶当年被日军刺刀划伤留下的旧伤,
程念秋曾无数次在奶奶讲述那段悲惨过往时,心疼地抚摸过。
2 鬼影之谜“不可能...” 程念秋喃喃自语,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地板上尖锐的木刺无情扎进掌心,血珠瞬间渗出,殷红夺目,可她仿若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呆滞,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老妇人,大脑一片空白,满心只剩不可置信。
奶奶明明已经走了,眼前这个身影,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她因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可怖幻觉?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诡异、无法醒来的噩梦,将她深深困在其中,找不到出口 。
老妇人突然停住动作,从衣堆里拽出个褪色的蓝布包袱。包袱皮散开的瞬间,
程念秋看到一沓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用毛笔写着"诊断书"三个字。
老妇人把诊断书贴在胸口,佝偻着背退向墙角,嘴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程念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记得这个包袱,七岁那年偷溜进奶奶房间,
刚摸到包袱皮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那是奶奶第一次对她动手,枯瘦的手掌带着檀香味,
在她左脸留下五道红印。此刻那些信纸正从老妇人指间滑落。程念秋颤抖着捡起一张,
模糊的字迹:"...进行性记忆障碍...阿尔茨海默病..."日期是1998年4月。
她突然听见楼下的座钟开始报时。当——当——当——整整十二下,
和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钟声重叠在一起。衣柜后的墙面发出吱呀声,一块墙皮簌簌脱落,
露出暗红色的木纹。是暗门。潮湿的霉味从缝隙里涌出,带着某种熟悉的檀香。
程念秋用指甲抠开暗门边缘,陈年的灰尘呛进气管。手电筒照亮了狭小的密室,
墙上贴满褪色的黄符纸,正中供着个黑漆漆的牌位。牌位上的金字已经剥落,
但还能辨认出"程林氏"三个字。这是奶奶的闺名。供桌前摆着个青瓷香炉,
炉灰里插着半截没烧完的线香。最骇人的是墙角堆着的物件——褪色的红肚兜,
磨出毛边的布老虎,还有她小时候总抱着睡觉的碎花枕头。这些本该在火灾中烧毁的东西,
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里。暗门突然砰地关上。程念秋转身时撞翻香炉,
香灰撒在那些信纸上。她慌忙去捡,却发现信纸背面用红墨水画满了怪异的符号,
和她脖子上玉佛的纹路如出一辙。
最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奶奶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老宅门前,身"阿秋!
"凄厉的叫声吓得她差点撕破照片。老妇人不知何时爬到了暗门边,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程念秋这才注意到老人赤着脚,脚踝上系着褪色的红绳,
绳结上串着三枚铜钱——和玉佛吊坠上的铜钱一模一样。"奶奶?"她试探着伸手,
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老妇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那些信纸雪花般散落,
"...记忆错乱导致攻击行为...建议住院治疗..."3 雨夜真相雷声在远处炸响,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程念秋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躲在被窝里听见墙角窸窣声,
鼓起勇气掀开床帐,看到蓝布衣角消失在门缝外。第二天她在奶奶房间发现沾着泥水的布鞋,
可奶奶坚持说自己整夜都在佛堂诵经。暗室开始渗水,
墙上的黄符纸被浸湿后显出第二层字迹。程念秋凑近细看,
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些根本不是驱邪符咒,
而是用朱砂写的病历记录:"1999年6月,撕毁孙女的洋娃娃...2001年9月,
深夜在宅内游荡...2003年..."每一条都对应着她记忆中的"闹鬼"事件。
最后一行小字让她如坠冰窟:"2005年7月,误将孙女认作亡夫情人,
持剪伤人..."她下意识摸向锁骨处的疤痕。那年夏天奶奶突然发疯似的举着剪刀追她,
说她是勾引老爷的狐狸精。现在那道两寸长的伤疤正在发烫,仿佛有火苗顺着血脉往心脏烧。
老妇人突然开始用头撞墙,暗红的血顺着额角流进皱纹里。程念秋扑过去抱住她,
却在碰到她后颈时摸到凸起的硬块——是玉佛吊坠,和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雨声渐歇时,
程念秋在樟木箱底发现了日记本。牛皮纸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问诊记录",
内页字迹从工整到凌乱,
喂阿秋吃饭...她哭的时候像极了阿林小时候...""...把念秋的布老虎藏进暗室,
这样她就不会被脏东西缠上了...""...医生说要住院,
可阿秋还这么小..."最后一行洇着泪痕:"阿林来接我了,
他说阁楼有东西要给阿秋..."程念秋冲向阁楼时踢翻了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