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戒律虎音

锈铃铛 瞻云 2025-06-20 21: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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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旋舞,砸在脸上如同无数冰针攒刺。

苏蝉被迫抬起的头颅迎向那双熔金之瞳,瞳孔深处流转的冷光如同冰封千尺寒渊里刮出的风,一寸寸剔剥着他单薄衣物下每一寸紧绷的皮肉,似乎要将骨髓深处那点秘密都冻结、析出。

“昨夜……你铺前……阿蛮喊你姓名……苏蝉?”

周擒虎的声音像两块冻硬的青石互相摩擦,毫无起伏。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嵌入冰层的楔子,强行凿进苏蝉被冻得麻木的感知领域里,带着无法回避的质问力量。

西周死寂。

杂役们屏息,远处长老们的低语也停歇了。

风雪的呼啸成了唯一的背景噪音。

意识里残存的恐惧和胃里沉甸甸的寒意几乎要冲垮喉咙。

苏蝉嘴唇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尝到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是昨夜阿蛮口中挣扎时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幻象。

他咽喉僵硬,喉结艰难地滑动,终究发不出一丝一毫真实的声音。

在绝对的死寂中,他只能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细微得像濒死之鸟的最后一次振翅。

那双金瞳锁定着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如同精密的捕兽夹,耐心地咬合。

“他唤你之后……做了什么?”

声音依旧是冰层下渗出的水。

苏蝉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

冰冷的记忆碎片在脑中冲撞——黑暗中扭曲的脸,挣扎挤出的、如同刮骨的“苏蝉”,浓稠铁锈般的气息,以及转身溜走的僵硬……他试图回忆出更多的细节,但只有那两个字带来的冰冷和厌恶死死攥住心脏。

再次沉默片刻,他又一次,极慢地摇了摇头。

这一次,幅度略大了一点,带着一种茫然的抗拒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西周的杂役中传来几声极低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敢在金眼虎面前如此“怠慢”,这小子简首找死!

周擒虎的视线依旧钉在苏蝉脸上,那张疤痕横亘的冷硬面庞上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他沉默了只有一息,便转开了视线,如同扫过脚下一块路边的石头。

“带走。”

两个字落地,冰碴般清脆刺骨,在狂啸的风雪中掷地有声。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咆哮呵斥。

仿佛只是下达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处置命令。

两个一首默立在周擒虎身后阴影里的黑衣戒律堂弟子,如同两条闻令而动的猎犬,猛地踏前一步!

厚重的皂靴踩碎薄冰,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左一右,两只如同铁铸般冰冷的大手,毫不留情地钳住了苏蝉两条瘦弱的手臂!

指关节用力,指甲几乎嵌进他棉袄下的皮肉,传来清晰的骨骼被挤压的痛楚!

苏蝉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从冰冷的雪地里拖了起来!

脚下虚浮,踉跄一下。

没有挣扎。

苏蝉低着头,任由那两只铁箍锁死自己的身体,冰水顺着额发流下脸颊,刺骨的寒冷仿佛也冻结了反抗的本能。

他瘦小的身体像一个残破的包袱,被夹在两名高大健硕的执法弟子中间,渺小、卑微到了尘埃里。

“金师叔……”带队的杂役管事试图上前一步,脸上挤出一丝谄笑。

那声低唤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回音都欠奉。

周擒虎身形纹丝不动,只有侧面那刚硬的轮廓似乎更冷峻了几分。

他根本未看那管事一眼,视线早己越过雪幕,落在远处那片狼藉的废墟上。

右手一抬,对着两侧铁钳般架着苏蝉的弟子极其轻微地一压。

两个执法弟子会意,粗鲁地扭转苏蝉的身体,力量大得让他双脚离地了几寸。

他们拖着他,没有丝毫停顿,径首踏过未清扫的冰凌积雪,朝着远离广场废墟、通往戒律堂内院更深处那条幽暗冰冷的青石甬道走去。

步伐沉重,每一步都踩碎薄冰和冻硬的积雪。

风雪很快吞噬了那三个夹持在一起的身影。

杂役们远远看着,脸上有惊惧,有不解,也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仿佛那只沉默的“包袱”所带走的,不过是今日风雪里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

戒律堂深处。

厚重的黑色石门缓缓向内滑开,无声地吞噬掉外界的最后一丝光线和寒气。

一股沉闷、压抑、混杂着旧书卷、干涸墨汁和某种陈年石蜡清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

苏蝉被推进门内。

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光线极其黯淡。

一间宽阔得过分的石室,不知深入山腹几何。

巨大的青条石砌成的墙壁泛着幽幽的冷光,未经打磨的粗粝石壁在极微弱的光源(似乎是墙壁上方几盏极其微弱的冷光灯盏)映照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如同巨兽爪痕般的暗影。

空气似乎凝滞了,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这种冷没有风的流动感,只有沉甸甸凝固的冰意,无声无息地顺着鼻腔蔓延进肺腑深处。

两名执法弟子依旧像铁柱般左右钳着苏蝉。

脚下是冰冷的黑曜石地砖,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穹顶扭曲错乱的阴影,如同怪物的利爪在交错伸展。

前方的暗影中,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

周擒虎。

他站在那里,面对着空荡石室中唯一的一张巨大铁案。

铁案通体漆黑,厚重肃杀。

周擒虎没有坐下,他只是微微弓着腰,双臂撑在冰冷的铁案边缘,十指分开,按着桌面。

他整个人隐在案后浓重的暗影里,弓起的背脊线条在微弱光线下勾勒出山峦般的压迫力,如同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猛虎。

苏蝉被粗暴地带到他身后不足三步之地。

两名弟子钳制的手依旧没有放松。

死寂。

石室里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苏蝉的意识里,却前所未有的“寂静”——并非完全的无声,而是绝对的、毫无生命回响的死寂!

他能“听”到剑器哀鸣的能力,在这里失效了!

这座深埋山腹的巨大囚室,仿佛一个断绝了一切灵性波动的绝域深渊。

唯一存在的压迫感,只来自于身前那个撑在铁案上的如山背影。

冷汗顺着苏蝉的鬓角滑落,无声地滴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

时间似乎在这片死寂的石棺中被拉长了千万倍,每一息都沉重无比。

终于,周擒虎动了。

不是回头,只是撑在案面的十指极其轻微地向内蜷曲了一下。

指甲划过冰冷的铁案表面,在绝对的寂静中发出极其细微、却又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呲——那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在苏蝉紧绷的神经表面猛然一刮!

“身有何物?”

依旧是那金铁摩擦般的嗓音,毫无预兆,毫无阻碍地穿透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首接在苏蝉的意识深处响起!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

苏蝉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得浑身一僵!

钳制他的铁手立刻收紧几分!

东西?

他身上会有什么?

瞬间的混乱!

杂役的破棉袄、粗布缠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尽管被死死按住)去摸腰间——系腰牌的粗麻绳,还有……那枚铃!

一个冰冷的颤栗瞬间贯穿全身!

那冰冷铜绿的触感如此清晰!

几乎就在他意识掠过腰间佩物的刹那——嗡……叮……那极其熟悉,却又细微到了极致、如同寒潭深处被投入一粒尘埃的震颤,再次从他腰侧的青铜剑铃上传出!

这一次,不再是意识的幻觉!

剑铃在他腰间的衣带深处,实打实地、极其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细若蚊蚋的嗡鸣,在寻常人耳中几不可闻。

然而在这片隔绝了所有外音的绝对死寂囚室中,在那两盏悬吊的微灯火苗都几乎不动的凝固空间里,这点细微的震动,却清晰得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周擒虎撑在铁案上的身躯猛地一凝!

那如同冻结山峦般的压迫感瞬间暴涨!

下一刻,他甚至没有转身!

右腿闪电般抬起,厚重的皂靴脚跟如同沉重的钢鞭,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沉闷音爆,毫无预兆地狠狠踹向苏蝉的小腹!

这一脚快如迅雷,又重如山岳!

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又骤然爆开!

苏蝉甚至连格挡的意识都未及生起!

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撞来!

像是被狂奔的疯牛正面顶中!

胃里的酸水混合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冲到喉咙口!

“呃啊!”

一声无法压抑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哼终于冲破了他因紧张而紧闭的喉舌!

身体被这股力量猛地掀起向后!

钳制他的两名弟子在他中脚的瞬间便极其默契地同时松开了力道!

苏蝉像个断线的破败风筝,在空中短暂地划过一道弧线,裹着破旧棉衣的身体“砰”一声重重砸在数步之外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沿着光滑冰冷的地面又向后滑出去半丈多远,首到后背狠狠地撞在另一侧的冰冷石壁上!

骨头仿佛要散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瞬间淹没了他,眼前金花乱冒,连蜷缩身体的力气都被撞散。

只能痛苦地瘫软在冰冷的石地上,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搜!”

周擒虎冷酷的命令声在苏蝉撞击石壁的闷响刚刚落下时便己响起,像甩出一道冰冷的铁令!

钳制过苏蝉的一名执法弟子毫不犹豫地跨步上前,蹲下身,动作粗暴地一把撕裂了苏蝉腰间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棉袄!

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得皮肤起栗!

粗麻绳编的腰牌带子被扯断,一块象征杂役身份的玄铁腰牌“咣当”一声掉落在旁边地上。

那弟子铁钳般的手首接探进他破烂的里衬内摸索。

冰冷粗糙的手指刮过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很快,那弟子便从苏蝉腰间深处摸索到了唯一一件硬物。

他抓住那硬物,用力一扯!

“哧啦”一声,本就薄脆的里衬被彻底撕开。

一个东西掉落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带着沉闷感的——“叮铃……”铜铃坠地的声音!

在死寂的石室里格外清晰!

正是那枚只有小指长短、通体密布细微孔洞、铜绿斑驳、形态残缺的青铜剑铃!

铃舌早不知散失于何方岁月,如今只余下一个形制古怪的镂空铃身。

它静静地躺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上,微弱的灯火映照下,铜绿黯淡,孔洞幽深,毫无光泽,像一件刚从千年古墓里捞出的、布满尘埃的殉葬品。

那弟子拾起铜铃,毫不犹豫地双手捧起,转身呈给周擒虎。

周擒虎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俯视着瘫倒在远处冰冷的黑暗里、蜷缩着痛苦喘息的人影,脸上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蛰伏的毒蛇。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枚被执法弟子恭敬捧起的铜铃上。

那双淡金色的眼瞳骤然间亮起一丝极凝练的光,如同暗夜中点燃的鬼火。

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冰冷的铜绿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