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斜斜投在墙角的青花瓷瓶上,那还是上周王总送来的,专门提到“请林处雅正"的玩意儿。
“嘭嘭”的敲门声响起,听到“进”的声音后,办公室新来的科员小李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林处长,这是市政改造项目的招标方案。
"小李带着刚入职场的青涩,规矩地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双手捧着文件夹,指尖在纸页边缘留下月牙形的褶皱。
林骁眼皮都没抬,钢笔在指尖转出银色的弧光:"放那儿吧。
"他记得三天前在酒局上,张董搂着小姐的腰说这项目非他莫属,摆满各种名酒的桌子上,一个水晶高脚杯装着红红的液体,杯底压着一张淡蓝色的银行卡,在旋转的彩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晓拿起来看到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今晚你陈叔来家里吃饭。
"他盯着"陈叔"两个字嗤笑出声,那位分管组织人事的陈副部长,去年换届前可是在他们家门口站了半小时才被请进家门。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综合科科长周明礼破门而入时,林骁正把招标方案随手扔进碎纸机。
锯齿状的刀片正将招标方案中"公开透明"四个字绞成雪花,纷纷扬扬落进塑料筐里。
"林骁处长!"周明礼额角青筋暴起,公文包重重砸在茶几上,"你凭什么把老刘调去档案室?就因为他昨天在会上说招标流程不合规吗?"紫砂茶壶里的铁观音已经凉透,林骁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周科长,你今年好像是四十五岁了吧,级别还只是个正科级,知道为什么吗?"他起身走到窗前,楼下停着刚提的玛莎拉蒂跑车,车漆在阳光下像流动的血液,"周科长啊,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才能活得舒坦,才能有进步的可能。
"第二章:暗流涌动翡翠阁的高档定制电梯无声上行,林骁对着电梯里的镜面墙整理领带时,瞥见领口内侧若隐若现的唇印。
那是昨晚在兰桂坊娱乐时,新晋小花徐蔓蔓踮起脚吻他时留下的。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他掏出Gucci手帕狠狠擦拭,仿佛要抹去某种不体面的证据。
"林处长赏光,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宏宇建设集团赵总早在茶室门口候着,圆圆的胖脸上带着一副装斯文的眼镜,金丝眼镜片上映出走廊里浮动的《千里江山图》投影。
他躬身引路时,腰间爱马仕皮带扣上的H字母,正对着林骁锃亮的牛津鞋尖。
翡翠阁顶层的私人茶室飘着陈香,茶案上煨着老陈皮煮的碎银子,林骁用茶针挑开茶饼的动作,像在解剖一具尸体。
褐色的碎末落在烫金请柬上,那是市长千金的婚宴邀请函,此刻却垫在六十八万八一饼的冰岛古树茶下面。
"赵总这普洱存得妙,倒像是放在纪委档案室养出来的陈味儿。
"林晓笑着说道。
“林处长好眼力。”
赵总搓着肥厚的手掌,一脸谄媚的笑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黏在对方手腕的百达翡丽上。
林骁似笑非笑,忽然一脸凝重,将茶夹重重拍在乌木茶盘上,惊得窗外竹影乱颤。
竹帘外的暴雨应声而落,打在仿古瓦当上如弹珠乱跳。
"上个月地铁项目的钢筋检测报告,"他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报告中钢筋的屈强比数据挺有意思啊!似乎有些不合标准吧。
"室内的空调温度适宜,可是赵总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汗珠坠在茶海里,激起细微的涟漪。
赵总颤抖的手在膝头搓了搓,翡翠扳指在紫砂壶盖子上打滑。
他慌忙从公文包抽出牛皮纸袋,泛黄的宣纸上拓着块拳头大的翡翠原石:"听说林处长新婚在即,家父专门去了一趟缅甸,通过当地的人头找到了一块顶级老矿料。
我找了国内的几个顶级专家鉴定过了,这块原石可以说是多年不遇的好料子..."牛皮纸袋撕开的刹那,监控探头在博古架后的阴影里闪过红光。
泛黄的宣纸上,翡翠原石在射灯下透出帝王绿的幽光,裂纹中渗着血丝般的翡色。
此时在城南棚户区,周明礼正蹲在漏雨的阁楼里。
手电筒的光照着泛黄的施工图纸,红线标注处显示市政管网竟绕过整个低保户片区。
"这就是你们说的民生工程?"他转过头问瑟瑟发抖的包工头老吴,对方工装的胸口一片一片暗红的血迹——那是前日讨薪时被打流出的鼻血。
茶室里,林骁手机震动了一下。
徐蔓蔓发来试婚纱的照片,雪白的裙摆铺满更衣室镜面,高挑的身材作出妩媚的动作,配文是"你说哪件配我们的海岛婚礼呀"。
他嗤笑着按下删除键,却没注意到监控画面正被同步传输到三百米外的黑色商务车上。
暴雨依旧下个不停,街道上积水越来越多,城建档案馆的台阶被雨水冲刷的异常干净。
周明礼抱着牛皮纸袋冲出来时,怀里的材料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匿名举报人提供的招标会议录音中,林骁那句"把中标价往上抬30%,多出来的给弟兄们喝茶"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上车后,他摸出老式诺基亚刚要拨号,两道远光灯突然刺破雨幕,一辆车向他冲来。
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显示,周明礼的白色卡罗拉在绿灯亮起时正常起步。
渣土车却从右转道加速斜插过来。
两辆车撞击的巨响中,周明礼的手机飞了出去,摔在积水里仍在播放录音:"...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别忘了,上面还有我父亲。
至于省委巡视组,也不用担心,让我爸打个招呼..."警报声刺破夜色,林骁掀开竹帘,正好看到了车祸现场。
周明礼的白色卡罗拉被渣土车撞得腾空而起。
破碎的挡风玻璃在路灯光下像撒落的盐粒,而肇事车挡风玻璃后挂着的平安符,正是上个月他陪张董去南山寺求的。
救护车蓝光在暴雨中晕染成诡异的紫色,像打翻的钢笔墨水。
"这块原石我收下了,"他摩挲着翡翠表面冰凉的纹路,"听说缅甸矿工找到这种料子,都得断三根手指祭山神?"手机在此时震动,母亲发来的消息带着罕见的慌乱,连发了三条消息:"你陈叔被留置审查!速归!"林骁突然感到一阵胸闷,用力扯开阿玛尼高定西装的领口,大口喘着气,内衬口袋里的党徽烫得心口发疼——那是二十岁入党时,父亲在省委大院玉兰树下亲手给他别上的。
茶案上的翡翠原石映出扭曲的面容,他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暴雨冲刷着车祸现场的血迹,周明礼在担架上艰难睁开眼。
他染血的手指在救护车担架布上划拉,最终扯下胸前的党徽,连同沾血的举报信塞进护士口袋。
急救员没注意到,那枚金色徽章背面刻着"对党忠诚"的凹痕,此刻正嵌进"林骁"的签名笔迹里。
午夜,林骁踹开徐蔓蔓公寓的门。
水晶吊灯下,姑娘正穿着他送的维密睡裙直播。
"宝宝们猜猜这件谁买的~"娇嗔戛然而止,她看着林骁把翡翠原石砸向镜墙。
飞溅的碎片中,在商务车里纪委干部放大的瞳孔上——他们刚发现茶室的隐蔽摄像头竟全部对着博古架死角。
此刻在省人民医院ICU病房里,周明礼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
他残缺的右手在虚空中抓挠,仿佛要握住三年前在山区支教时,孩子们用野花编的"人民公仆"花环。
而彼时刚通过公考的年轻科员,曾在扶贫日记里工整写道:"要做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暴雨仍在冲刷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