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搬了把小椅子坐在树下晒太阳,上仙在他们这里呆了三天了,每天就干三件事,吃饭、打坐以及钓鱼。说实话张一很惆怅,大师姐每天让人送饭来其它一句话也不多说,上仙在他们这里钓了三天的鱼,可是一条也没钓上来,脸也越来越臭也一句话不肯多说。
张一叹气,接过二胖递过来的西瓜,啃了几口。仙界出品果真不凡,香甜脆爽,似乎还有灵气蕴含其中,随手施了个小法术,张一端起托盘,小碎步跑向水池边的小孩叔,柔声道“上仙,灵泉里湃过的西瓜,现切的。”
小孩叔巍然不动,低低的嗯了一声,手里仍稳稳的拖着鱼竿,张一识趣的放下托盘。
“咋样了啊?”凡宝吃着西瓜嘴里含糊问道。
张一瞪他“前两天,你好好的逞啥能啊,不要钱也不能一杆一杆的往岸边甩鱼啊。你看现在怎么收场。”奇了怪了,满池的鱼怎么就不吃上仙的饵。昨夜夜半,趁着上仙在屋内打坐的时候,二胖仔仔细细将鱼竿、饵料、钓鱼的位置研究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切正常。凡宝找相熟的师兄求了道鸿运符偷偷压在了池边的石头下面,石头紧挨着上仙坐的小板凳。本以为今天就能把这尊大神送走了,谁知道啊,凡宝欲哭无泪,如果明天还这样他只能求个避水符,潜到水底给上仙一条一条往上面挂了。
“砰”地一声,一道传声符在三人前方爆裂开,是大师姐传讯“张一,颜凡,徐方即刻速至议事堂!”三人面面相觑,急急忙招来云头。却听一声“本君同你们一起。”人随声至,上仙玄色身影已然出现在眼前。路上张一想了无数种可能,直至赶到议事堂前。上仙一马当先大步走了进去,张一讷讷放下习惯性敲门的手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位大肚圆脸身着青色管事袍服的仙人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旬月前,你们三人可曾去过迎宾台后花园,发生了何事?”大师姐开口询问道。
张一思索片刻便走上前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说了一遍。
圆脸管事听完冷哼一声,沉声质问“除了这些,可曾看见有人恶意攀折花草,本管事执掌仙苑近千年,园中一草一木均是我广搜三界奇珍呕心沥血栽培所得,尔等速速答来。”近距离的张一清楚看见胖管事额头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暴起,显然是气的狠了。但是——张一看向大师姐,有口难言,胖管事您找的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你说的是园子里的那株玉色牡丹么”左座上首的玄色小孩叔闲闲开口,仿佛再问二胖今天吃啥。
圆脸管事眼中厉色暴涨“是你折了我那玉带!!”
小孩叔浑似没看到管事脸色,一手托腮若有所思“除了在瑶池,本君的确没看过这般大的玉色牡丹了,触之仍与前者有所区别,许是披霞仙子用了每日天地间第一滴朝露日日浇灌所致。”言语间气定神闲,不疾不徐。
圆脸管事闻言神色犹疑不定,硬生生挤出个笑脸 “羽檀管事,这位是——”
大师姐笑得十分和气“哎呀,近来事忙是我忘了,鸿祖仙尊携金宝仙君远游至中土仙界,陛下命天庭十二处尽心接待,兜率宫将接待一应用物并现场秩序维护之事分派到我们诸事部。张一几人便被我安排到了仙苑维持秩序,看护花草。”说罢看向小孩叔带着三分热情七分恭敬介绍道“宫管事,这位便是金宝道君,鸿祖仙尊的孙辈。 “
宫管事脸色涨成猪肝色,额头沁出了细密汗珠。
后面的事张一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几个被大师姐撵出了议事堂。
回到小叶峰,二胖开始忙活晚饭,凡宝两眼无神看向虚空,片刻后他仰天长啸“天哪,小孩叔就是金宝道君——多么粗壮的一根金大腿,啊啊啊啊啊。“
张一”——“他喵的,凡宝你是不是傻啊,除了传说中的金宝道君,有哪个处于变声期的仙N代小屁孩能一口一个本君的,二胖都看出来了你晓得不。张一卷起袖角,踢了踢蹲在地上将头发扯成鸡窝的凡宝”我去帮二胖做饭了哦,你等会儿记得把要用的碗刷了,还有把烧烤架搬出来,二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咱们今天晚上吃烧烤。“吃烧烤,吃烧烤——哦也。
片刻后,犹自癫狂的凡宝感到有人踢了踢自己,他抬头。小孩叔面无表情,操着鸭子嗓问他“什么是烧烤。“
凡宝”——“妈呀,金金——金大腿他回来了。
张一捧着一盘西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擘云树下,摆了一个骚包的金色多宝屏风,屏风下摆着一张茶桌,桌下是一张张织金地毯,周围摆了数盏流苏宫灯。
一座香炉袅袅升起数股青烟,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暗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不远处的凡宝正在摆弄烧烤架,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脸上满是殷勤之色一张嘴张张合合彷佛在问“上仙,您看这样可以吗?您对这个环境还满意吗?上仙,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小仙做的——“
小孩叔捧着一本书在读,对凡宝种种行为不置可否。
张一走上前将西瓜放下,许是西瓜清甜的香气唤醒了沉迷于《武动仙界》某点升级流爽文的上仙,小孩叔抬起头看向张一。张一露出亲切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将盘子往前推了推“仙君,西瓜刚切的。“小孩叔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一片,先放到鼻下细细闻了闻,才张嘴咬下,额,瓜皮和瓜瓤。张一傻眼,忙伸手夺下瓜”不好意思啊,仙君,西瓜是这么吃的。“
被夺了瓜的小孩叔,殷红的唇角残留些许红色西瓜汁水,一脸茫然之色看向夺瓜之人。
张一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拿出手帕细细擦了擦,取出一片西瓜将瓜瓤细细切下放到一旁的青瓷素碟中,双手将素碟捧给小孩叔“喏,可以吃了,下面的是瓜皮不好吃哈。“
小孩叔接过碟子,用筷子插起一片放到嘴里,眯起双眼直至最后一块吃入腹中,才看向张一问道“是叫西瓜么?“
张一点头解释“本是凡间的常见水果,仙界也有培植但是因为其中蕴含的灵气稀薄兼种植不易,也只有我等微末小仙为贪口腹之欲才会花些心思种植,上仙现在吃的是小叶峰的第一批产出。“其实并不是。
小孩叔颔首 “可否与我一个。“说罢,掏出一瓶金色丹药放在桌上”“这瓶是祝机丹,服下一枚可得一场机缘,应当与你们有用。”简直太有用了但多少西瓜才能换得了啊,张一思索片刻开始从随身的荷包礼往外面掏东西,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指着桌上的纸包挨个介绍道“这是风干牛肉、蜜汁果脯、炭烤坚果、金丝馅饼、奶油泡芙——都是徐方闲暇时在厨房研制的点心,虽沿用的是凡间的炮制法子,但原料用的是仙界的灵果、畜禽,并无凡尘污物。”停顿片刻,张一一脸诚恳的看向小孩叔“小仙自知案上之俗物不及祝机丹价值万一,诚如上仙所言祝机丹确实为我等目前急需宝药,还请上仙谅解小仙贪心,再次拜谢。”说罢张一诚心诚意对着多宝仙君再次行了仙家谢礼。
小孩叔饶有兴趣的细细打量桌上摆放的各色纸包,不在意的摆摆手,抬手指了指案上的凡间零嘴 “这些已经足够。”
张一小心托起金色药瓶贴身放好,转身高兴的冲远处伸长耳朵试图吃瓜的凡宝招手,你的金大腿大人今日掉落一根腿毛。
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一条珠光色的星河横贯南北。偶尔有几位衣袂飘飘的仙人驾云疾驰而过,远处偶尔传来仙兽的嚎叫。小叶峰上草木葱茏,溪水淙淙,山顶的池水边上燃起其一堆篝火,二胖将烧烤摊子搬到了水池边,架起架子细细翻动架子上的禽肉,而后用刷子先刷上一层蜂蜜,空气中渐渐飘散诱人的甜香。张一吞吞口水,小孩叔眼睛一眨也不眨看向冒着滋滋油光的肉串。
二胖神情庄重,仔细观察着肉串的成色,手下小心的控制火候,瞅准时机给肉串再刷上一层秘制的烤肉酱。一阵十分霸道的香味倏忽间充斥鼻间,小孩叔喉结上下移动,“咕咚”呑咽下口中的津液,以眼神询问张一。张一试图给大厨发送催菜信号但被无情忽视,只好对着小孩叔摇头“还要再刷上一层酱,上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张一一本正经。小孩叔只好继续吞口水。
终于,二胖刷上了最后一层酱料,均匀烤炙后,麻利的抽离火焰摆到盘中端到一旁,手下动作不停继续烤第二盘。
“啊”太他喵的好吃了,不愧是黄鹤楼的后厨扛把子,张一仰天长啸。一盘肉串,张一只敢拿一串用于给小孩叔示范如何食用,如果不是张一下手阻拦,张一毫不怀疑小孩叔能把签字嘎嘣嘎嘣吞进腹中。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烧烤啊,很多很多年后,张一依然能想起这晚发生的点点滴滴。
梦里,被张一小心埋藏在回忆角落里陆小光再次出现,他笑着问张一那天晚上的流星雨好看不,清亮的眸子似乎盛满了月色,牢牢注视自己。张一张开嘴巴,抬手捂住胸口,心脏处饱胀抽痛让她几乎开不了口,她很想说那天晚上的流星雨真的很好看,画面转换。形销骨立的陆小光捧着一束弗洛伊德静静伫立在山顶,面色苍白,对着虚空说了几句,而后将手中的花束重重抛向远方。
“一一,再见。”怎么就再见了呢,我就在这里啊,陆小光,你别走——张一哭了她想跟他说你不要走,但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怎么追也追不上,张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再见了,我亲爱的一一。”
黑夜中,盘腿打坐的少年睁开双眼,夜里传来女孩低声的抽泣,片刻后蒲团上已不见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