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映冷月
快追！”
追捕声刺破夜色，少女咬紧牙关催动最后的灵力，发间珠串在疾风中叮当作响。
当她掠过晏云官道旁的古槐时，丹田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经脉间最后一丝灵气也消散了。
踉跄跌落树梢的刹那，一辆黑色鎏金马车正缓缓驶来。
真是天赐良机！
与其被身后之人抓到杀死，倒不如奋力一搏，在官道上行轿，想来也非富即贵，就算是凡人应当也能暂时抵挡修仙者一二。
看着车厢帘幔翻飞间露出的狐裘软榻，其中只一人端坐，她不再犹豫，染血的指尖轻晃唤出一柄银质小刀，在掉落中足尖轻点树枝，借力纵身跃入。
轿撵轻晃间刀刃己然抵上轿中人的脖颈。
歹人入轿，车夫慌乱勒绳，轿子猛然晃动。
随行护卫纷纷拔刀，将轿子围起来。
“公子！”
少女发丝在逃命间略显凌乱，额间红珠随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二人发饰碰撞，发出叮铃脆响。
“别动，你且安静，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求你能救救我，否则别怪刀剑无眼。”
说罢刀刃又挨近了几分。
少年喉前抵着刀子却不见怯懦，眉眼如画，眼尾一抹红痕，低垂着做柔顺之态，青丝垂落处露出的脖颈竟比素绢中衣更皎洁三分。
“娘子求人之法好生新鲜，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恐让娘子失望了。”
少年生了一副好嗓子，音调珠落有秩，柔中含锐，泠泠之音如敲冰戛玉，令人忍不住沉迷。
月光清冷，透过层层帘幔映在轿中人侧脸。
他眉色清淡若远山含黛，睫毛纤长浓密如鸦羽轻颤，在霜雪般的面容投下水墨氤氲的暗影，鼻梁高挺秀美宛若珠笔勾画，玉面红唇，妍丽的容色被月色浸得十分冷艳，肤质惊人的白皙，在夜色中仿若皎皎艳鬼，无瑕中又有一种冰冰凉的触感。
晚风拂过，他额前墨发微扬，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少年五官精致的过头，就是修仙者也望尘莫及，做得一身新嫁娘的打扮，却偏偏生出九霄寒月般不可触碰的冷冷清辉。
通身气质太过独特，媚娆不禁多瞧了两眼，竟是越瞧越眼熟，记忆中也是有人与他相似的，却一时间记不起是谁。
见少女盯着他迟迟不动，少年微微侧头“娘子要看到何时？”
“怜月？”
少女突然想起，此人今早还在满香昳见过的，应该就是怜月没错了。
“公子！
公子有恙否？”
见里面安安静静无人答话，侍卫急道：“歹人误伤轿中公子！
这可是王府贵客！”
少女刀锋未撤分毫，压低声音威胁：“既与王府有关，想来公子必有脱身之法。
若肯收容我暂避追捕...”她忽而欺身上前，栀子香混着血腥气漫过少年衣襟，“我也自当以礼相待，否则...”尾音化作轻笑，冰凉刀刃划着对方喉结，“黄泉之路有这般俊俏的郎君作伴，倒也不算寂寞。”
凛冽刀光映着少年雪白的脸颊，怜月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侧首避开少女温热的吐息，红玉发链在阴影中轻晃：“姑娘既知怜月姓名，当知晓我不过是梨园中人。
今夜王府夜宴，前院驻守着三百府兵——”话音未落，冰凉的刀刃己挑开他的殷红交领。
“你若再不答应我。”
少女欺近他骤然发难。
“我便杀你前先羞辱你一番，怜月公子恐怕不想既失性命，又失清誉吧。”
忽听得远处似有金戈碰撞之声。
轿外西角铜铃被风吹的响动不停，她越来越焦躁，眉间戾气陡生，反手便将人抵在车壁，唇几乎贴上他耳垂，焦急之态显露无疑，压向少年颈间的手也没了轻重，少年的脖颈很快冒了血珠，“快让他们继续行轿，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
少女正以为怜月还要无动于衷时，他才微微提高些音量，悠悠开口，“原是我这丫头多心，总疑心我身体有恙，眼巴巴地跟了来。”
轿帘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素手将掐金丝帷幔掀开半角，露出精致苍白的瘦削下颌，“原是虚惊一场，既无碍，便起轿罢。”
“是。”
侍卫们收了刀，楠木轿杠又压上肩头，马蹄踏过枯枝，传来断裂的脆响。
山间官道浮着层薄雾。
“多谢。”
见少年还是收留了自己，媚娆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脖颈不断流淌的血珠，她从袖中拿出手帕，“给你，方才那般威逼利诱也是迫不得己…”见少年不接，少女执帕贴上他还在渗血的伤口，动作不甚温柔，却带着几分执拗。
她的声音低柔却坚定：“我说过，只要你救我，我不会再伤害你。”
少年喉间传来刺痛，他神情莫测，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细腻的手指间。
他微微侧头，冷玉般的手指便轻轻抚上少女温热的手背，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停下动作。
媚娆一惊，骤然抽回手，染血的丝帕却没有抓稳落在了少年腿上。
“多谢。”
他声音如同玉碎寒冰，对着媚娆柔柔一笑。
少女抬眼看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她背过手去用另一只手搓了搓被少年触碰过的手背，仿佛还留有那种冰冷的触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怪异之感萦绕在心头。
再看那少年，他目光早己从她脸上移开，透过窗子望向远处。
夜色深沉，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月光流淌，他侧脸的肌肤如同千年古玉，在冷月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清冷又艳丽，妖异又莹润，如鬼魅般，仿佛与这世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美丽的太怪异了。
媚娆浑身冷汗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