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娘等着，看回来不收拾你们……”
村边小道上，几个妇人听着不远处院子里传来的骂声，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这个李多花，天天骂闺女懒，她自己倒是半点活不干，跟个镇上的老太君似的。”
“哎哟，干啥干，人家好命，三个闺女给她干活，她享福呢。”妇人故作酸溜溜道。
另一个妇人摇头，不赞同地叹道：“要我说，男娃虽然重要，可闺女不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哪至于像她那样作践人。比丫鬟还不如。”
人大户家的丫鬟好歹有工钱领，李家的三个闺女，饭都吃不饱。
酸溜溜的妇人撇嘴，想到什么，她左右看了看，凑头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不？李多花前几天去找了花媒婆。”
“啥？她找媒婆干嘛？难道是要给她的宝贝儿子找媳妇？”
妇人嗤笑，讥嘲道：“她倒是想给儿子娶媳妇，他们家也得有钱娶啊。这不，卖个闺女，换个媳妇，多划算呐。”
“找的男方是哪家的？”
“还有哪家，咱村里的老木头。”
一听这名，几个妇人都沉默了。
老木头别看绰号木，对着外人也是老实沉默又怯懦。他却有个致命问题，打媳妇。
村里打媳妇的男人不是没有，可不像他似的，打起来是真的红着眼睛，用力把人往死里打。
他第一任媳妇就是活活被打死的。
后来媒婆又给介绍了一个。刚开始还好，女人是个泼辣的，老木头敢打她，她就能挠回去，看着好似管住了人。
谁想一次冲突，村人只听一声尖叫，赶过去时就见老木头满眼怨恨，手上的菜刀直直***女人的腹部，血汩汩冒出。
当时的情景，别说是女人孩子，就是村里最健壮的男人，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别说，之前他们还觉得老木头只是失手，不小心打死了人而已。再说了，男人打媳妇算什么。
可这次直面老实男人突然变脸，满眼红血丝地杀人，还是第二次，他们瞬间忌惮起来。
此后，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嫁给老木头。否则就是送亲生女儿去死。
哪里想到遇到李多花这个丧良心的，看上老木头是个田亩多的，家里有些积蓄。就想嫁女儿，和想娶媳妇的老木头一拍即合。
一个卖闺女，拿钱；一个给钱，娶回一个嫩生生小姑娘。
“造孽哦！她这是送大丫去死啊！”
可她们除了叹几句，骂几声李多花不是人，转头，该做饭的做饭，该洗衣服的洗衣服。
都只是在生存间挣扎的普通人，没有心力，也没有能力；谁也不会去管，也管不了。
妇人们散开后，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从墙边走出来，她的头发因为缺少营养发黄，脸颊也不够圆润。唯有一双眼睛黑亮明澈，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回到家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李多花扯过三丫背上的背篓，粗鲁地直把小姑娘拉得一个踉跄。眼睛朝背篓里扫，见只有几个一看就泛酸的青皮果子，和一把野菜。
登时不高兴，指着小姑娘愤愤骂道：“你个没用的，养这么大，连点山货都带不回来，老娘养你有屁用！”
痛快地又骂几句，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和以前一样，三棍子打不出闷屁，顿时气闷，立马赶人。
“行了，还不快去干活，别想给老娘偷懒！”
三丫才要去厨房，背篓又传来一股拉力。
“我看看都有什么。”
十五六岁的男孩已经比李多花还高一个头，因着伙食好，整个人也比李多花胖了一倍。
圆润的肥脸把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一只胖如猪蹄的手在背篓里随意乱翻。
见见个圆溜溜的东西，张嘴就要啃那一看就发酸的青皮果子，李多花忙阻止，好声好气劝：“这果子一看就不好吃，儿啊，咱不吃它。你要实在想吃，娘明天去镇上给你买。”
李宗祖才不管她，把果子朝嘴里一咬，接着，脸瞬间扭曲起来！他“呸呸”吐掉果肉，手上啃了一口的果子也恨恨往地上砸。
“什么东西！”
李多花心疼不已，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来喝口水，看你酸的。”
瞥一眼干巴没滋味的白水，李宗祖不耐烦地挥手挡开，力气没有收敛，直接把她手里的碗撞翻，水洒了李多花一身不说，碗更是碎成几片。
李多花因为这一出意外愣神，她的宝贝儿子率先指责，指着她喊：“你怎么拿的碗！真没用！连个碗都拿不稳！”
心里有点难受，但很快，她又讪讪地自责道：“是娘不好是娘不好，没把碗拿稳。”
“哼！”李宗祖扭头就走。
李多花忙问：“快要吃饭了，你又出门去哪啊？”
意料中的没得到应答。
扭头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她更气了，张口就骂：“眼瞎耳聋的东西，眼里没有一点活，地上脏了都不知道来打扫……”
厨房里，三丫并没有急着出去，此时出去只会被李多花迁怒，到时候在你身上掐几个印子。
还不如等她骂完，气消大半再出去。
“娘，我回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院门传来。
进来的姑娘十六七岁，身形窈窕，面容清秀，气质温婉。手上抱着木盆，里面是洗干净的衣服。
三丫暗道不好，不想李多花看她一眼，淡淡应了声“嗯”，没多说什么。
对于她异常的行为，大丫略有诧异，不明白娘今天竟然没有说她。要在往常，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会挑出刺，把她们姐妹三个骂一顿。
饭煮多了，饭煮少了，衣服洗慢了，衣服没洗干净，菜咸了，菜没味。
不管活干得多妥帖，想要挑刺的人总能找出不好来。
三丫思及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却是明悟。
等李多花回房间，她拿上扫帚去打扫碎碗。
大丫晾完衣服，就要来帮她，被三丫拒绝：“不用了大姐，我……”
话没说完，二丫一阵风地冲进来，浑身充斥着愤怒。她眼睛扫过院子，直接冲进李多花的房间。
“李多花！你还是人吗？”
“死丫头，又朝老娘发什么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