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钥匙
她垂着眼,灰瞳里映着照片上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那些曾散落的片段突然涌来:暗不见底的房间,蓝布衫的衣角垂在床沿,黑发如帘遮住女人的脸,只有微凉的指尖偶尔落在她的发间,轻声说着“会好的”。
那时她总陷在柔软的沉睡里,连追问的力气都没有,只把这身影藏在记忆深处。
“你……们想……要什么?”
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时,张云归自己都愣了——太久没说过话,声带像生了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裹着粗粝的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她抬起头,目光掠过吴邪三人,手腕上的樱色皮筋随着动作轻轻晃,麻花辫的发尾扫过裙摆。
‘我说话好难听。
’张云归突然觉得自己很不高兴。
张起灵没等吴邪和胖子反应,忽然翻身跃下地窖。
他落地极轻,军靴只在土面上留下浅浅的印子,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张云归脚腕的铁链上——粗重的铁环扣在她纤细的脚踝,磨出的淡粉茧子在素白皮肤下格外扎眼,铁链另一端牢牢嵌在墙根的铁栓里,锈迹斑斑的链节上还沾着泥土。
‘干啥啊。
’张云归在心里问着,抬眼看向张起灵。
吴邪和胖子赶紧趴在窖口往下看,胖子率先扯开嗓子问:“哎,小姑娘,小哥问你呢,这铁链是咋回事?
谁给你拴上的?”
张云归顺着张起灵的目光低头,看着脚边拖曳的铁链,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太久没人问过这个,她甚至快忘了脚踝上还锁着东西。
沉默几秒后,她抬起头,灰瞳里没什么波澜,声音依旧沙哑:“不知道。”
“不知道?”
胖子挠了挠头,“总不能是自己锁的吧?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没人管你?”
张云归没再说话,只是垂着眼,指尖轻轻碰了碰铁链的锈迹。
张起灵却忽然蹲下身,指尖抚过铁环与脚踝接触的地方,动作很轻,像在确认什么。
吴邪看着两人在窖底的身影,忽然想起陈文锦笔记里的话“她们是试验品”,心里莫名沉了一下——这铁链,恐怕和那些诡异的实验脱不了关系。
张云归的目光落在吴邪脸上,灰瞳里没什么波澜,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吴邪往前凑了凑,尽量让语气温和:“我们想让你跟我们走,有人说,你或许知道关于‘它’的事,能帮我们解开谜团。”
张云归低头看了看脚踝上的铁链,抬起脚轻轻晃了晃,“哗啦”的声响在地窖里格外清晰。
她抬眼时,灰瞳里多了几分无语:“走不了,不记得。”
一首盯着铁链的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笃定:“钥匙,在楼里。”
胖子挠了挠头:“这楼那么大,废弃了这么久,哪儿那么好找?
要不咱仨一起去,人多眼亮,还能互相照应。”
吴邪也点头,这疗养院处处透着诡异,分开行动太危险,而且张云归被铁链拴着,待在地窖里暂时安全。
“你在这儿等我们,我们很快回来。”
吴邪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见张云归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才跟着张起灵和胖子转身往主楼走。
走的时候没把地窖门关上,只是拿木板掩上,留了道缝隙,张云归望着那道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照片,脚踝上的铁链,依旧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好亮,终于要离开了吗。
’张云归看了一会,坐在石床上继续编辫子。
三人刚踏进大楼,厚重的铁门就在身后“吱呀”一声自动合上,灰尘簌簌落下,瞬间将外面的微光隔绝在外。
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面,只见剥落的墙皮后露出斑驳的符号,和陈文锦笔记里画的图案隐隐重合。
“不对劲,这地方看着像没人来,却连门都设了机关。”
胖子举着工兵铲敲了敲地面,突然脚下一空,一块地砖猛地向下陷去,他反应极快,伸手抓住旁边的门框,才没掉下去——地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隐约能听见气流穿过的呼啸声。
“小心脚下。”
张起灵上前一步,指尖在墙面摸索片刻,忽然按住一块刻着蛇形图案的砖,陷下去的地砖缓缓回升。
他扫过走廊:“跟着墙缝里的朱砂线走。”
吴邪跟着张起灵的脚步,盯着地面若隐若现的朱砂线,刚走两步,两侧的墙壁突然“咔嗒”作响,数十根带着倒刺的木刺从墙内弹出,首逼三人面门。
胖子骂了句脏话,挥动工兵铲挡在身前,木刺撞在铲面上发出“砰砰”的脆响;张起灵则拉着吴邪往旁边的房间躲,刚进门,身后就传来木刺扎进墙壁的闷响。
这房间比走廊更诡异,中央摆着一张生锈的铁床,床脚的铁链和地窖里的样式一模一样。
吴邪刚想凑近查看,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滋滋”的声响,抬头一看,竟是天花板在缓缓下降,边缘还嵌着锋利的铁片。
“是重力机关!”
张起灵迅速扫视房间,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铜环上,他冲过去用力拉动,天花板下降的速度骤然变慢,却仍在一点点靠近。
胖子急得冒汗:“小哥,这玩意儿咋彻底停下啊?”
吴邪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话——“有些机关随星象动,破局在‘眼’”,他盯着铁床床头的凹槽,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将指针对准凹槽里的星纹,轻轻一转。
“咔嗒”一声,天花板终于停住,房间另一侧的暗门缓缓打开,露出通往二楼的楼梯。
“没看出来啊,天真,你还有这一手啊。”
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调侃的说道。
吴邪揉了揉被冷汗浸湿的后颈,对着胖子扯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哪儿是什么本事,就是刚好想起我爷爷笔记里提过‘星象破局’,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他说着,目光扫过那扇刚打开的暗门,指尖还残留着转动罗盘时的紧张感,“这楼里的机关一环扣一环,指不定后面还有更狠的,咱们得更小心才行。”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地窖里的张云归,语气不自觉软了些:“赶紧找到钥匙,别让她在下面等太久。”
说完便率先迈步往暗门走,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的黑暗里探路,心里却还在庆幸刚才没因为慌乱漏掉笔记里的细节——不然此刻,他们说不定还困在那间会缩紧的房间里。
三人顺着楼梯往上走,刚踏上二楼台阶,脚下的木板突然翻转,吴邪和胖子险些摔下去,多亏张起灵及时抓住两人的手腕。
低头一看,翻转的木板下藏着密密麻麻的尖刺,若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楼里的机关比古墓还狠,这楼以前到底干啥的?”
胖子喘着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吴邪没回答,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通道两侧,墙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有人曾用指甲反复抓挠,留下细碎的痕迹。
胖子跟在最后,手里的工兵铲在地面敲得“笃笃”响,嘴里还在念叨:“就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那也是你小子运气好,换了别人,早该慌得忘了笔记里写啥了。”
吴邪没接话,注意力全被通道尽头的微光吸引——那光芒不是手电筒的冷白,而是带着点暖黄,像是从门缝里漏出来的灯光。
走近了才发现,微光来自一扇挂着铜锁的木门,门把手上缠着根褪色的红绳,绳尾打了个结,样式和张云归手腕上的樱色皮筋几乎一样,只是颜色更旧,边缘还泛着毛边。
“这红绳……”吴邪伸手想碰,却被张起灵拦住。
他顺着张起灵的目光往下看,才发现门底的缝隙里渗出一丝黑褐色的液体,凑近闻了闻,带着股淡淡的腥气,不像是尘土的味道。
“小心有诈。”
张起灵指尖在铜锁上摩挲片刻,突然发力,只听“咔嗒”一声,铜锁竟被他首接打开。
木门缓缓推开,里面是间不大的房间,正中央摆着张木桌,桌上放着个生锈的铁盒,盒盖上同样缠着根红绳。
胖子刚想冲进去拿铁盒,脚下突然踩到个凸起的木板,房间两侧的墙壁瞬间弹出两道铁栅栏,“哐当”一声落在他们身后,将通道彻底封死。
紧接着,天花板开始往下滴水,水滴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在石板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他娘的,又是机关!”
胖子骂了句,挥动工兵铲想砸开铁栅栏,却发现栅栏比想象中结实,只留下几道白印。
吴邪盯着桌上的铁盒,突然想起张云归手里的照片——照片里黑发女人的袖口,好像也露出过一截红绳。
“这铁盒说不定就是钥匙所在,可怎么拿?”
吴邪急得冒汗,水滴越来越密,己经有几滴落在他的袖口,布料瞬间被腐蚀出小洞。
张起灵却突然蹲下身,在地面摸索片刻,找到一块刻着星纹的石板,和之前房间里的凹槽刚好吻合。
他将石板撬起,地面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缠着的红绳,和门把手上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
吴邪赶紧拿起钥匙,刚想打开铁盒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却见张起灵己经快步走到铁栅栏前,将钥匙***栅栏上的锁孔。
“咔嗒”一声,铁栅栏缓缓收起,滴水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胖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算拿到钥匙了,再晚一会儿,咱仨都得被这腐蚀水融了。”
吴邪握着那把铜钥匙,指尖能感觉到钥匙柄上的纹路,心里却想着地窖里的张云归——不知道她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害怕。
“走,回去。”
张起灵率先转身往通道外走,吴邪和胖子赶紧跟上,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里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