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噩梦初醒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苏浅云猛地从雕花大床上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中衣，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因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幻痛。
那痛楚如此真实，仿佛冰冷的匕首正在一刀刀剜着她的心头肉。
她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
手掌之下，肌肤温热而平滑。
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掌心清晰地传来。
那里没有狰狞的伤口。
也没有喷涌而出的鲜血。
苏浅云茫然地眨了眨眼，环顾西周。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粉色芙蓉帐。
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并蒂莲花纹样。
鼻尖萦绕着她最习惯的安神香的淡淡馨香。
身下是柔软舒适的锦被。
这不是那个充满了霉味与血腥气的地牢。
这是她住了十五年的闺房。
可是脑海中的画面却无比清晰。
苏芙儿抱着她的孩子，脸上挂着恶毒的笑容。
三皇子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厌恶与不耐。
孩子从空中坠落，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一小滩刺目的血红，永远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孩子……我的孩子……”她无意识地喃喃着，声音嘶哑破碎。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她一把掀开被子，踉跄着就要下床。
“小姐！
您怎么了？”
一个清脆又焦急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床幔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
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姐，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丫鬟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苏浅云浑身一僵，她机械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一张稚气未脱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庞撞入了她的视线。
是青儿。
是她的贴身丫鬟青儿。
是前世为了护着她，被三皇子下令拖出去活活打死的青儿。
苏浅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看到青儿的眼中满是关切，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绝望。
青儿还活着。
她还好端端地活在自己面前。
苏浅云颤抖着抬起手，仿佛不确定一般，轻轻抚上青儿温热的脸颊。
那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小姐，您的手好冰。”
青儿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浅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白皙、纤细、毫无瑕疵的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
上面没有镣铐磨出的血痕，没有挣扎留下的伤口。
这……不是她的手。
至少不是她临死前那双枯瘦如柴、伤痕累累的手。
她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尖锐的痛感清晰地传来。
这不是梦。
这一切都不是梦。
一个荒唐而又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青儿。”
她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了调。
“你告诉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儿被她郑重的样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回小姐，现在是卯时三刻。”
苏浅云的心跳得更快了。
“今天，是几月初几？”
“三月初六啊，小姐。”
青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苏浅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哪一年？”
青儿的脸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神情。
“小姐，您怎么睡糊涂了？”
“是天启十二年啊。”
天启十二年。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浅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天启十二年。
她记得无比清楚。
这一年，她才刚刚及笄，年方十五。
这一年，她还待字闺中，是相府里备受宠爱的嫡出大小姐。
这一年，她还没有在赏花宴上对三皇子一见倾心。
这一年，父亲的权势还如日中天，苏家依旧是京城第一世家。
这一年，所有让她家破人亡、含恨而死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
她……重生了。
她真的从地狱爬了回来。
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猛地转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在那皓白如雪的肌肤上，一只通体血红、不带一丝杂色的玉镯正静静地戴着。
这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她也清楚地记得，前世临死前，那滚烫的心头血，正好喷溅在了这只镯子上。
是它吗？
是它带我回来的吗？
苏浅云缓缓抬起右手，微颤的指尖轻轻地、带着一丝虔诚地，触碰到了那冰凉的镯身。
就在她指尖与玉镯相触的一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从玉镯上传来。
苏浅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骤然一白。
当她再次能看清事物时，周遭的景象己经彻底改变。
她正身处一个极为奇异的空间之中。
这里约莫一间屋子大小，西周是白茫茫的雾气，看不到边界。
空间的中央，整齐地摆放着一排又一排她无比熟悉的银白色金属架。
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精密的仪器和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
高精度的电子显微镜。
全套的外科手术器械。
摆放着无数西药的药柜。
另一边还有存放着各类中草药的百子柜。
而最让她心神震动的，是那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
《现代法医毒理学大全》。
《人体解剖学彩色图谱》。
《临床药物应用手册》。
《疑难毒素分析与鉴定》。
这……这是她前世身为法医时，整个实验室的核心资产。
苏浅云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一步步走上前去。
她伸出手，从器械盘里拿起一把闪着森冷寒光的手术刀。
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和熟悉的重量，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掌心。
她又走到药柜前，拿起一瓶标签上写着“青霉素”的药瓶。
轻轻摇晃，能清晰地听到里面药片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是血玉镯。
是这只镯子，不仅让她重活一世，还把她前世赖以为生的整个医疗实验室都带了过来。
她心中默念一句“出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她发现自己依旧端坐在闺房的床上。
青儿正焦急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小姐！
小姐您醒醒！”
“您别吓奴婢啊！
您的眼睛怎么不动了？”
苏浅云的意识完全清醒了。
她缓缓抬手，握住了青儿还在摇晃她的手。
她的动作很轻，但青儿却立刻停了下来。
苏浅云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手腕上的血玉镯。
地牢里的绝望与酷刑。
孩子惨死时无助的啼哭。
被最爱的人亲手剜心时的剧痛。
苏芙儿和三皇子那一张张得意而扭曲的嘴脸。
前世所遭受的所有痛苦、背叛和仇恨，如决堤的洪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但这一次，这些情绪没能将她击垮。
它们反而化作了最炙热的燃料，在她死寂的心底燃起了熊熊烈焰。
重活一世。
她不再是那个被情爱蒙蔽双眼、天真愚蠢的相府嫡女苏浅云。
她是带着血海深仇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她拥有了前世惨痛的记忆，更拥有了今生复仇最锋利的武器。
上天给了她这次机会，不是让她苟活，是让她复仇。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杏眸中，此刻再也找不到半分的迷茫与软弱。
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寒冰的冷冽和深入骨髓的杀意。
苏浅云慢慢收紧了手指，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入了娇嫩的掌心。
苏芙儿。
柳氏。
三皇子。
还有那些所有在前世亏欠她、背叛她、伤害过她的人。
这一世，她要让他们一个一个，品尝比她痛苦万倍的滋味。
她要将他们全部拖入地狱，用他们的血，来祭奠她惨死的孩儿。
她眼底复仇的火焰，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燃烧得无比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