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宋誉阑承天命,继大统,改元景治。
是为新帝。
景治三年,因帝后宫空虚,膝下单薄,遂下诏遴选适龄秀女,凡品行端正,眉目清秀者,不拘家世,皆可参选。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
各世家大族纷纷行动起来,精心挑选族中适龄女子,教导礼仪、诗书,以期能在选秀中脱颖而出,光耀门楣。
那市井之间,自然也有不少人家怀着一朝富贵的心思,将女儿悉心装扮,盼一朝飞上枝头。
暮春的定国将军府,杏花漫过抄手游廊,将青石板路染成一片淡粉云霞。
云蕤昭斜倚在葳蕤阁的美人靠上,指尖拈着枚莹白棋子,眼波却落在廊下那抹跃动的身影上。
“二哥,当心些!”
她扬声唤道,话音未落,就见云辞骞翻身跃过栏杆,月白锦袍上沾着几片草叶,俊朗的眉眼弯成新月:“如愿快看!
我特意从悠然台给你折的芍药,可欢喜?
昨儿个你说想去京郊踏青,又懒得走动,哥哥我将这春色折了回来,如此这般你日日就能瞧见了。”
少女放下棋子,起身时裙摆扫过棋盘,黑白子簌簌滚落。
她生得极美,肌肤如千年遗留不朽的羊脂玉,美眸似皎皎明月,蝶翼般的眼睫,面如春生,冷如寒冬,美的上天都垂怜她。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清冷,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一双淡红唇,语笑嫣然动人心魄。
青丝随意挽起,几缕碎发随风拂动,散出清雅香气,一身蓝底翠烟衬配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披淡蓝翠水薄烟纱,肩削腰纤,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垂在发间,立在廊下时,连满院杏花都失了几分颜色。
“二哥刚下值就出去胡闹,仔细被母亲瞧见罚你抄书。”
云蕤昭接过芍药,鼻尖萦绕着兄长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云辞骞去岁科举本是一甲一元,当为状元郎,偏因生了副好容貌,故而特钦点为探花,如今任正西品通政司副使。
“怕什么?
能得妹妹展颜,哥哥就是抄一百遍也甘愿的。”
少年挑眉,“母亲今儿陪外祖母去了慈安寺,再说——”他凑近压低声音,“午时大哥的家书到了,说西北战事暂歇,不日便能回京小住,母亲若知此事,哪有功夫收拾我啊,我的好妹妹。”
云蕤昭眸光亮了亮,长兄云曜煊镇守西北西年,家人久别,如今总算能团聚。
“长嫂呢?
长嫂可同回?”
云蕤昭欣喜之余又添几分牵挂——大嫂林雪蘅乃庆国公嫡长女,是自己闺中密友林榕儿的嫡亲姐姐,当年成婚不过月余,便跟随长兄远赴西北,姊妹二人己多年未见。
“如愿高兴傻了不成,大哥回京,长嫂自然跟随。”
云辞骞无奈的看她一眼。
“我要去告诉榕儿,她一准儿高兴坏了!”
云蕤昭满脸喜色,边说边往外跑。
话毕,刚至院门前,却看到一抹鹅黄襦裙迎面而来,“长姐!”
娇俏的呼唤截住她的脚步,云昕澄提着裙摆跑来,发间金铃叮咚作响,“你看我新绣的荷包,比不比沈表妹的好?”
十三岁的少女眉眼傲娇。
“以清,阿姐有急事,回来再看你的荷包。”
少女此时跑得气喘吁吁,颊边泛起红晕,更衬得面若花靥,人比花娇。
“长姐可是要去庆国公府?”
云昕澄拉住她的衣袖,“你如何得知?”
云蕤昭不解,“我刚从府门处来,瞧见二哥身旁的青山急匆匆往外跑,便问了一嘴,他己去庆国公府报信了。”
云昕澄说着,指了指树下正悠闲喝茶的云辞骞。
“好哇二哥,看着我着急却偏不吭声,等着我告诉祖母去!”
少女佯装恼怒偏过头去,不再理这人。
“好妹妹,冤枉啊,你这不也没问我嘛。”
云辞骞带着点狡黠笑意凑过来。
“哼,谁再理你谁是小狗!”
云蕤昭脑中闪过上月二哥从福州买来的那几匹马,眼珠一转,依旧绷着脸。
“好妹妹,好妹妹~哥哥给你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这一回吧。”
云辞骞笑得意气风发,满是少年气。
“那我说什么,二哥都应?”
云蕤昭话里藏着机锋,拐着弯给云辞骞挖坑。
“那当然!
如愿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让我上九天揽月,哥哥我绝不敢下五洋捉鳖。”
云辞骞狗腿子的顺着话头应下,让两姐妹忍俊不禁,云蕤昭趁机道“那我要二哥马厩里那匹照夜玉狮子!”
“成成成,要什么都给你,只求咱们如愿原谅哥哥这一回。”
云辞骞一味的答应,还没反应过来。
云蕤昭见目的达成,拉着云昕澄就往马厩跑:“走咯!
看我的照夜玉狮子去咯!”
云辞骞心想,小姑娘真好哄,要是自己的小青梅也这么好糊弄就好了,云辞骞得意洋洋的双手环胸,不就是一匹小小的照夜玉狮子嘛,照夜玉狮子,照夜……等等!
“照夜玉狮子”几个字在脑中炸开!
这才反应过来:“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妹妹啊,咱换一匹呗,你看那匹乌骓不是更好嘛。”
云辞骞无奈的拍了拍自己脑门,紧忙追上去。
云蕤昭回头狡黠一笑:“二哥,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罢,加快脚步奔向马厩。
云昕澄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跟着姐姐一起跑。
云辞骞在后面边追边喊:“如愿,那照夜玉狮子性子烈,你驾驭不了啊!”
可云蕤昭哪肯罢休,到了马厩,径首走向那匹雪白的骏马。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马鬃,照夜玉狮子竟温顺地低下头。
云辞骞气喘吁吁地赶到,一脸肉疼地看着这一幕。
“二哥,你瞧,它和我多投缘。”
云蕤昭得意地说。
云辞骞双手环胸,笑意盈盈:“罢了罢了,谁让哥哥我是君子呢。”
云蕤昭开心地跳起来:“二哥最好啦!”
云辞骞笑着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呀,还跟个小孩似的。”
此刻的轻松肆意,让她暂排心底隐忧,年前还未办及笄礼时父亲便告知她,今年大选,云家是必定要入宫的,虽早有准备,可选秀日子渐近,那份对家人的不舍与对未知的紧张,终究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