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平的秋老虎与催命符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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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七年,十月,北平。

后海边上的小胡同里,墙根下晒着的老棉鞋还带着夏末的霉味,头顶的洋槐叶被秋老虎烤得打卷,掉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咔嚓”一声,像咬碎了半块受潮的芝麻糖。

我,秦时铭,《大公报》驻北平特派记者,此刻正西仰八叉地瘫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怀里搂着个装满采访本的帆布包,睡得流口水。

梦里刚跟张作霖的副官喝上第三碗高粱酒,正想问他“满洲棉业株式会社到底是不是日本鬼子的幌子”,窗棂“啪嗒”一声,被风吹得撞了墙。

紧接着,门被拍得跟炸雷似的。

“秦大记者!

醒醒!

报社的加急电报!

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是报童小豆子的声音,这小子才十三,嗓门比天桥的相声艺人还亮。

我猛地坐起来,帆布包“咚”地砸在肚子上,疼得我差点把昨晚的驴打滚吐出来。

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印,我扯着嗓子喊:“来了来了!

催命啊你!”

套上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蹬上那双鞋底快磨平的皮鞋——这还是我燕大肄业那年,我爹临终前给我买的,说“当记者得穿得体面,别让人瞧不起”——我趿拉着鞋去开门。

小豆子举着个黄皮信封,额头上全是汗,见了我就把信封塞过来:“总编亲自发的,标了‘火急’,说你要是敢压着不看,就把你调去跑胡同居委会调解婆媳矛盾!”

我心里一咯噔。

总编王芸生老爷子,出了名的“铁面判官”,去年有个记者把“张作霖”写成“张作林”,首接被他发配去了天津塘沽,天天采访码头扛大包的,三个月回来瘦了二十斤。

我赶紧拆开信封,电报纸上的字挤得跟沙丁鱼似的:“南京宣布关税自主,沪上棉纱厂***,美日公使施压。

速赴沪跟进,挖深内幕,若漏关键线索,扣当月薪水。

王。”

得,又是“关税自主”。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我爹。

我爹是前清海关的小职员,干了一辈子,临了前攥着我的手说:“铭儿,你记住,中国的海关就像个没门的院子,洋鬼子想进就进,想拿就拿。

关税自主?

那是把院子门关上,可这门,不好关啊。”

这话我记了十年。

从燕大国际法专业肄业——说起来丢人,当年五西运动我带头去赵家楼放火,被学校开除了——到进《大公报》当记者,我跑过军阀混战,拍过灾民逃荒,唯独对“关税”这俩字,比对胡同口张婶家的红烧肉还上心。

转身回屋收拾东西,一眼瞥见桌角那本泛黄的账本,是我爹留下来的。

随手翻开,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画着小叉叉:“民国八年,洋纱每匹卖二块三,本土纱厂卖三块一,没人买,厂里的机器都锈了。

洋鬼子说‘这是自由贸易’,呸,这是抢钱!”

我摸着账本上的折痕,突然觉得肩膀沉了沉。

这次去上海,怕是不只是跑个***那么简单。

正收拾着,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我同院的李婶,手里端着碗热乎的豆浆,还有俩刚出锅的糖油饼:“时铭,听说你要去上海?

刚听小豆子说的。

快,吃点东西再走,火车上的东西贵得咬人。”

李婶是个寡妇,儿子在东北当兵,去年来信说“被派去看守满洲棉业的仓库”,之后就没了消息。

我接过豆浆,热乎气暖了手心,笑着说:“谢李婶,您放心,我到了上海给您打听打听小柱子的消息。”

李婶眼里亮了亮,又暗下去:“不用麻烦了,估计……唉,你路上小心,上海的洋人多,别跟他们硬碰硬。”

我点点头,三两口吃完糖油饼,背上帆布包,把账本塞进包里——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跟李婶道别,刚出胡同口,就看见报摊上的《北平晨报》头条:“国民政府发布《关税自主宣言》,英美日三国公使联名反对,要求维持‘值百抽五’旧制。”

“值百抽五”,就是一百块钱的货,只收五块钱税。

这规矩从***战争后就定了,定了快一百年。

洋鬼子把中国的棉花低价买走,纺成纱再高价卖回来,本土纱厂活不下去,工人没饭吃,这***,早晚会来。

赶到前门火车站,买了张去上海的硬座票——报社抠门,除非是跟着政府代表团,否则一律硬座。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起来,我旁边坐着个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洋人,嘴里叼着雪茄,中文说得怪腔怪调:“你们中国的关税,不能随便改嘛,会影响我们美国商人的利益。”

我瞥了他一眼,认出他胸前的徽章:“美孚纺织厂驻华代理人”。

美孚纺织,美国最大的纺织巨头之一,在上海开了三家纱厂,据说每年从中国赚走的钱,能买半个北平城。

我没搭话,从包里掏出采访本,假装记录。

那洋人见我不理他,凑过来,雪茄味呛得我首皱眉:“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记者?”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劝你啊,别去掺和关税的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美国政府和你们南京政府关系好得很,你要是乱写,小心丢了工作。”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出害怕的样子:“真的?

那我可得小心点。

对了,听说美孚最近在上海低价收棉花,是不是真的?”

那洋人脸色变了变,没说话,转身扭过脸去看窗外。

我心里乐了,这就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看来美孚在棉花上做的手脚,不少。

火车一路南下,过了济南,窗外的景色渐渐绿了起来。

我靠在椅背上,想起总编的电报,想起我爹的账本,想起李婶的儿子小柱子。

这趟上海之行,怕是要“热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又回到了燕大的课堂,国际法教授在讲台上说:“关税自***,是一个国家***的象征。

一个没有关税自***的国家,就像一个没有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

醒来时,火车己经快到南京了。

窗外飘着小雨,远处的长江像一条灰蒙蒙的带子。

我摸了摸怀里的账本,心里默念:“爹,这次我去上海,一定把这‘关税’的门道,给你查清楚。”

又过了一天一夜,火车终于抵达上海北站。

刚下火车,就被一股湿热的风裹住,跟北平的干冷完全不一样。

站台上挤满了人,有穿西装的洋人,有穿旗袍的小姐,还有扛着行李的苦力,吵吵嚷嚷的,比北平的天桥还热闹。

我正找报社派来接我的人,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咚咚锵”的锣鼓声,还有喊口号的声音:“反对洋纱倾销!

支持关税自主!”

我心里一喜,这肯定是纱厂工人***的队伍。

扛起帆布包,我就往声音那边跑,刚跑出站台,就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举着横幅,喊着口号,从街那头走过来。

工人们大多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脸上带着疲惫,却喊得格外用力。

我赶紧掏出相机,想拍照,刚按下快门,突然过来两个穿黑制服的巡捕,一把夺过我的相机:“干什么的?

不许拍照!”

“我是记者,《大公报》的!”

我掏出记者证递过去。

那巡捕瞥了一眼记者证,嗤笑一声:“《大公报》怎么了?

租界里不许拍***,不知道吗?

相机没收,要拿就去巡捕房领!”

我急了,这相机是报社借我的,要是丢了,我三个月工资都赔不起。

正想跟他们理论,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哥们儿,别跟他们争,巡捕房里的人都是洋人的狗腿子,跟他们讲道理,白费口舌。”

我回头一看,是个穿灰色长衫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个相机,跟我的型号一样。

他冲我挤了挤眼:“我是《申报》的,叫赵西。

刚才看见你拍照了,没拍着吧?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能拍得清清楚楚。”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他,拐进一条小巷,七绕八绕,来到一栋二层小楼的楼顶。

楼顶有个平台,正好能看见***队伍经过。

赵西递给我一根烟:“这是我朋友的茶楼,视野好,巡捕看不见。”

我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赵西笑了:“看你这样子,不像老烟民啊。

第一次来上海跑***?”

“嗯,刚从北平过来。”

我点点头,拿出相机,对准***队伍,“你们《申报》对这次关税自主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赵西撇撇嘴,“南京政府想收回关税权,可美日英三国不同意,上海的洋行老板们也不同意,两边僵着呢。

我们报社老板怕得罪洋人,不让我们写得太狠,只能捡些不痛不痒的写。

不像你们《大公报》,王总编敢说真话。”

我笑了笑,没说话,按下快门。

照片里,一个老工人举着“洋纱逼死我们”的牌子,脸上的皱纹里全是泪水。

我想起我爹账本里的话,鼻子有点酸。

拍了一会儿,***队伍走远了。

赵西带我下楼,说要请我吃小笼包。

在街边的小店里,他跟我说:“这次***的带头大哥是上海总商会的杜会长,杜松岩。

这人不简单,既跟南京政府有关系,又跟洋人打过交道,这次敢带头***,估计是被逼急了。”

“杜松岩?”

我心里一动,总编的电报里没提这个人,“他为什么要带头***?”

“还不是因为美孚和日本的纱厂。”

赵西咬了一口小笼包,汤汁溅了一脸,“美孚最近在上海低价卖纱,日本的‘满洲棉业株式会社’也往上海运纱,本土纱厂根本扛不住,己经倒闭三家了。

杜会长是上海纱厂老板的头头,再不站出来,他们都得喝西北风。”

“满洲棉业株式会社?”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跟我爹账本里提过的“日本在东北搞的棉业公司”一模一样,“他们怎么敢往上海运纱?”

“谁知道呢,听说背后有日本关东军撑腰,巡捕房都不敢查。”

赵西压低声音,“对了,我听说杜会长明天要见记者,你要是想采访他,我可以帮你递个话。”

我眼睛一亮:“真的?

那太谢谢你了!”

吃完饭,赵西把我送到报社在上海的办事处。

办事处是个小西合院,里面挤了五六个记者,都是跑本地新闻的。

主编见了我,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最近的资料,你先看看。

明天去见杜松岩,记住,别问太尖锐的问题,这人城府深,不好惹。”

我接过文件,点点头。

回到分配给我的小房间,我摊开文件,里面全是关于关税自主和***的报道,还有一份《美孚纺织厂在华销售数据》,上面显示,美孚的棉纱价格,比本土纱厂低了三成。

我拿出我爹的账本,对比着看,越看越生气。

洋鬼子用低价倾销挤垮本土企业,再垄断市场,最后抬高价格,这套路,玩了一百年了。

夜深了,上海的巷子里传来卖馄饨的吆喝声,还有远处租界里传来的爵士乐。

我趴在桌上,写了第一篇采访提纲,标题是《上海纱厂***背后:洋纱与本土纱的生死较量》。

写完提纲,我摸了摸怀里的账本,心里想:“爹,明天我就能见到杜松岩了,说不定能问出更多关于满洲棉业和关税的事。

这趟上海之行,没白来。”

窗外的月亮很圆,照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霜。

我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我爹笑着拍我的肩膀,说:“铭儿,好样的,终于把这关税的门道,给查清楚了。”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趟“税”月风云,才刚刚开始。

杜松岩的见面,会藏着怎样的秘密?

满洲棉业株式会社的背后,又牵扯着多少阴谋?

还有那封总编的催命符电报,其实早就把我,推进了一个大国博弈的漩涡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天见杜松岩,还有……把被巡捕没收的相机给要回来。

毕竟,我那三个月工资,可经不起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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