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建筑结构图发呆,鼠标在“梁体承重模拟”几个字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烦躁地推开键盘。
他转头看向窗边,江逾白正低头在星图上标注着什么,侧脸的线条被台灯的光勾勒得很柔和,连带着那本卷边的《天体演化简史》,都像是沾了层安静的光晕。
“喂,”陈砚忽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顶楼显得有点突兀,“你说,星星会不会也有烦恼?”
江逾白笔尖一顿,抬眼看他。
他的睫毛很长,被灯光照得半透明,像蝶翼停在眼睑上。
“可能有吧,”他想了想,嘴角弯出个浅淡的弧度,“比如担心自己的轨道偏移,或者某天忽然被黑洞吞掉。”
陈砚被逗笑了,心里那点因为建模失败的烦躁散了大半。
他起身走过去,弯腰看江逾白手里的星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某种只有他能看懂的密码。
“这是什么?”
他指着其中一团扭曲的蓝色线条。
“蟹状星云的膨胀轨迹,”江逾白指尖点在上面,“1054年超新星爆发留下的残骸,现在还在以每秒一千公里的速度扩张。”
他说着,忽然侧过头,呼吸轻轻扫过陈砚的耳廓,“是不是像你画的那些曲线?
只是它的‘工期’,是几万年。”
陈砚的耳朵猛地发烫,下意识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书架,几本厚重的年鉴哗啦啦滑下来。
他手忙脚乱去接,江逾白己经先一步弯腰,两人的手又撞在一起,这次陈砚没敢再碰,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小心点。”
江逾白把书摞好,抬头时眼里带着笑意,“你建的楼要是这么晃,甲方该哭了。”
“才不会。”
陈砚嘴硬,却忍不住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相处——江逾白总能用几句轻飘飘的话,把他那些拧巴的情绪拆解得干干净净,像用天文望远镜对准星云,再乱的光团,也能看出条理来。
那天闭馆时雨还没停。
江逾白照例拿出那把漏雨的黑伞,陈砚却从包里摸出把新的,深蓝色,伞面印着简约的建筑线条。
“上次那把该换了。”
他把伞塞过去,耳尖还红着,“我爸公司发的福利,多出来一把。”
江逾白握着伞柄愣了愣,伞面的布料很挺括,和他那把皱巴巴的旧伞完全不同。
“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
陈砚指了指自己的背包,其实里面根本没伞。
但他没说,只是推着江逾白往楼梯口走,“快走,闭馆音乐都响第三遍了。”
两人挤在新伞下往宿舍走。
雨比上次小了些,伞面够大,不用再担心谁的肩膀会淋湿。
江逾白忽然说:“下周六凌晨有英仙座流星雨,去不去?”
陈砚脚步一顿。
他记得江逾白提过,学校后山的天文台是观测的绝佳地点,但那里海拔有点高,路不好走,而且要熬一整夜。
“我建模还没弄完……”他犹豫着,话没说完就被江逾白打断。
“我帮你看受力分析,”江逾白转头看他,路灯的光透过雨丝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碎星,“你陪我去看流星。”
这话说得太首接,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笃定。
陈砚看着他被雨打湿的额发,忽然想起那天在玉兰树下,江逾白说“砚,像块安静的石头,却能装下整个宇宙”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
“……好。”
他听见自己说。
周六凌晨三点,陈砚被手机震动吵醒。
屏幕上是江逾白的消息:“我在楼下等你,带件厚外套。”
他趿着拖鞋跑到窗边,果然看见楼下路灯旁立着个熟悉的身影,江逾白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陈砚赶紧套上衣服跑下去,刚靠近就闻到保温桶里飘出的香气——是热粥的味道。
“怕你饿。”
江逾白把保温桶递给他,自己从包里摸出个保温杯,拧开喝了口,白气氤氲了他半张脸,“走吧,再晚就错过峰值了。”
后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泥土混着雨水变得湿滑。
陈砚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江逾白伸手扶住了。
对方的手心很凉,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握住他胳膊时,连带着他乱跳的心,都好像稳了些。
天文台的圆顶缓缓打开时,陈砚愣住了。
没有城市灯光的干扰,夜空像快被墨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