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雪的温度》
脑海中万千声音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撕成碎片。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有某种存在正通过这些感官，细细品尝着他的每一分痛苦。
"停下..."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立刻停下！
"镜中的银发妖影歪了歪头，金色瞳孔微微收缩。
那些嘈杂的声音忽然如退潮般远去，只剩下窗外雪花落在窗棂上的细微响动。
"适应需要时间。
"冬的声音不再带着先前的戏谑，反而透着一丝零读不懂的复杂，"你的感官现在是我的所有物，但我允许你...慢慢习惯。
"零猛地抬头，紫色眼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光："谁允许你擅自——"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打断了他的话语。
零的身体猛地一颤，右手下意识捂住左肩——那里本该有一道被纯血种撕裂的伤口，如今却光滑如初。
然而幻痛如此真实，仿佛有人正用冰锥一寸寸刺入他的血肉。
"看来旧伤还在怀念死亡的味道。
"冬的声音忽然近在耳畔。
零惊愕地发现镜中的身影消失了，而一缕银发正从他自己的影子里缓缓升起。
冰冷的触感突然贴上他疼痛的左肩，那感觉既像被冰雪覆盖，又似被月光轻抚。
"你...！
"零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某种超越物理的力量将他固定在原地，只能任由那股寒意渗入肌肤，将灼烧般的疼痛一点点冷却。
冬的形体完全从阴影中浮现，修长的手指虚按在零的肩头，银发如流水般垂落，有几缕甚至拂过零的脸颊，带着雪松与霜冻的气息。
零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这个非人之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苍白，仿佛冰层下的月光，金色瞳孔中流转着不属于人世的辉光。
"呼吸。
"冬突然说。
零这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他急促地吸了口气，却吸入太多属于冬的气息——冰冷、古老，却又奇异地令人安心。
疼痛确实在减轻，但更令零不安的是，他竟开始贪恋这份凉意。
"为什么帮我？
"零低声质问，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动摇，"你不是说要拿走我的感官作为代价吗？
"冬的手指微微收紧，零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随即是更深的冰凉渗入。
"契约只说感官归我所有，"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没说不能反过来用它们帮你。
"这个回答让零愣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签下的是恶魔的条约，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折磨。
可此刻冬的举动，更像是...守护？
"别误会。
"冬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我只是在保养自己的所有物。
毕竟——"他的唇几乎贴上零的耳尖，"破损的玩具就不好玩了。
"零的耳根因这过分亲密的距离而发烫，他猛地别过脸去："离我远点！
"冬低笑一声，那笑声像是冰晶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退开了，身形如雾般消散，只在空气中留下些许寒意。
"休息吧，我的契约者。
"他的声音从房间各处同时传来，"明天开始，我会教你如何与...我们的新状态相处。
"零独自坐在床上，左肩的疼痛己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空虚感。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但此刻他听到的不再是恼人的噪音，而是某种有规律的、几乎像摇篮曲般的沙沙声。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雪声像是冬在遥远的地方轻声哼唱。
零猛地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拉过被子躺下，却发现自己异常清醒。
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却是那双金色的瞳孔——它们看他的眼神，与其说是看着所有物，不如说是...在注视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疯了..."零喃喃自语，却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左肩曾被触碰的位置。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冬的凉意，像一个小小的、隐秘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零终于陷入浅眠。
梦里，他站在一片冰原上，远处有个银发身影背对着他。
当他想靠近时，脚下突然裂开无数冰缝——"！！
"零惊醒过来，发现窗外己是黎明。
更让他震惊的是，床边坐着冬的实体，一只手正悬停在他额头上方，指尖凝聚着一小团旋转的雪花。
"你做噩梦了。
"冬平静地陈述，金色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你的心跳吵醒了我。
"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脏正疯狂跳动，后背也被冷汗浸湿。
他本该对冬擅自进入他的梦境感到愤怒，但此刻占据他内心的却是一种奇怪的安心——原来这个神秘的存在真的会在他痛苦时出现。
"谁要你多管闲事。
"零习惯性地嘴硬，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靠近的手。
冬似乎看穿了这份伪装，他轻轻弹指，那团小雪花便飘落在零的眉心，瞬间融化成一滴冰凉的水珠。
"说谎。
"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零从未听过的柔和，"你的脉搏告诉我，你很庆幸我在这里。
"零哑口无言。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应该令他恐惧，但为何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盯着冬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注意到对方眼睑下方有一道几乎透明的银色纹路，像是结在玻璃上的霜花。
"那是什么？
"零忍不住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迟疑了。
冬捉住他的手腕，引导他的指尖轻轻碰触那道纹路。
"契约的印记。
"他的声音低沉，"每当你感到痛苦，它就会显现。
"零的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触碰了带电的雪。
他突然意识到——冬也在承受着什么。
"这...会疼吗？
"冬的金色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零会关心这个。
他松开零的手腕，轻轻摇头："不。
这只是...提醒我履行契约。
"零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这个回答。
但当他再次看向冬时，那道霜纹己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冬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边。
在这柔和的光线下，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非人，反而有种奇异的...美丽。
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移开视线。
"今天开始训练。
"冬站起身，银发如瀑布般垂落，"你需要学会控制被强化的感官，否则——""否则怎样？
"零挑眉。
冬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否则下次接吻时，你可能会因为触感太强烈而晕过去。
"零的脸瞬间涨红："谁要和你——！
""开玩笑的。
"冬的身影己经开始消散，但他的笑声还留在房间里，"不过你的反应...很可爱。
"零抓起枕头砸向冬消失的地方，却只砸中了空气。
他气恼地躺回去，却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也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恼火，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闷哼。
窗外，雪停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零的床前。
他伸手触碰那束光，惊讶地发现它带着一丝暖意——这是重生后，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温度。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