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池边惊鸿,太子怒
沈清辞远远瞧见永乐公主带着侍女往这边来,眉头悄悄蹙了一下。
自父亲晋封镇国将军后,这位公主便总对她带着几分莫名的敌意,几次宫宴上都没给过好脸色。
她不想惹麻烦,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轻声道:“娘,前面的牡丹开得正好,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想趁着还没照面,悄悄绕开。
沈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瞥见永乐,了然点头,刚转身要走,身后就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喝:“站住!”
沈清辞脚步一顿,知道躲不过了,连忙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臣女沈清辞,见过永乐公主。”
声音清浅,礼数周全。
永乐却像是没看见她的行礼,双手叉腰,挑眉睨着她:“本公主都走到跟前了,你才肯转身?
刚才那急匆匆的样子,是想躲着本公主不成?”
沈清辞垂着眼帘,低声道:“臣女不敢,只是想带母亲去赏牡丹。”
“不敢?”
永乐嗤笑一声,上前两步逼近她,“我看你就是眼里没规矩!
见了本公主不仅不主动迎上来问安,还敢转身就走——怎么,如今沈家有功了,连皇家的规矩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周围的贵女们窃窃私语,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沈清辞攥紧了手指,仍维持着屈膝的姿势,不想与她争辩。
可永乐见她这副隐忍模样,心头火气更盛。
这些日子,母妃和舅舅(执掌京营的安国公)在她耳边念叨了好几回,说沈毅军功太盛,怕是要压过安国公府的风头。
连父皇看沈家的眼神都带着赞许,这让自小以“将门之后”自居的她格外刺眼——凭什么一个武将之女,能凭着父亲的功劳,在她面前摆出这副不争不抢的温顺样子?
“怎么不说话?
被我说中了?”
永乐语气更厉,见沈清辞依旧低着头,那副安静模样在她看来,倒像是无声的炫耀。
趁着沈清辞抬头想解释的瞬间,永乐抬脚,狠狠踹向她的膝弯!
“既然不懂规矩,就去池里好好反省反省!”
沈清辞猝不及防,膝弯一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去,身后就是半人高的池岸——“扑通!”
水花西溅,冰凉的池水瞬间将她吞没。
湿透的襦裙紧紧贴在身上,像无数根冰冷的绳子捆着她往下沉。
沈清辞呛了好几口水,耳边是母亲惊恐的哭喊,她拼命想挣扎,手脚却像被冻住一般沉重。
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时,腰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
熟悉的龙涎香混着水汽飘进鼻腔,她费力睁开眼,撞进一双深邃而急切的眼眸里。
是太子萧彻。
他怎么会……萧彻的玄色常服己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线条,可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水珠,只用尽全力将她往岸边托。
靠近池边时,他刻意放缓动作,避开水底的碎石,首到将她稳稳抱上岸,才像是松了口气。
“殿下!”
内侍总管魏忠捧着个热气腾腾的油纸包飞奔过来,打开一看,是件银灰色的狐裘披风,边角还带着暖炉烘过的温度。
萧彻没等魏忠递过来,自己伸手接过,三两下将披风裹在沈清辞身上,连她散落在颊边的湿发都细心地拢了进去。
动作急而不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稔。
“咳咳……”沈清辞咳着水,裹紧披风,那暖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让她冻得发颤的身体渐渐缓过劲。
她抬头想道谢,却撞进萧彻骤然变冷的目光里。
他没看她,视线像淬了冰一样落在池边的永乐身上。
“永乐。”
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缓步走过去,湿透的衣袍滴着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永乐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强撑着道:“皇兄,我……我只是想教训她不懂规矩……教训?”
萧彻冷笑一声,忽然抬手,“啪”的一声脆响,狠狠甩在永乐脸上。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永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然打我?!”
“打你,是让你记着:规矩是用来敬忠良、正言行的,不是让你仗着身份欺凌功臣之女的。”
萧彻收回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陡然提高,“沈将军在北疆用命护着大靖的规矩,你却在这儿用‘规矩’作践他的女儿——今日若不严惩,如何让边关将士信服?
如何让天下人知我大靖赏罚分明?”
他转向侍卫,语气斩钉截铁:“将永乐公主带回府,禁足三年,每日抄写《忠烈传》,让她好好学学,什么是真正的规矩!
若有违抗,以藐视国法论处!”
侍卫们不敢迟疑,立刻上前架住还在尖叫挣扎的永乐。
处理完这一切,萧彻才转过身,重新看向沈清辞。
她裹在宽大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正怯生生地望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的目光软了下来,蹲下身,尽量与她平视,声音也放轻了:“还冷吗?
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清辞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边角。
她和太子殿下素无深交,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次,印象里他总是沉稳威严,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多谢殿下援手。”
她小声道谢,想把披风还给他,“只是这披风……穿着。”
萧彻按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听话。”
沈夫人这时才敢上前,感激涕零:“多谢太子殿下救小女性命!”
“沈夫人快带小姐回去换衣吧。”
萧彻站起身,目光在沈清辞身上又停留了一瞬,才对魏忠道,“让人把备好的姜汤和驱寒药材送到将军府。”
魏忠连忙应是,看着沈夫人扶着沈清辞走远,才忍不住偷偷打量自家太子。
殿下今天实在太奇怪了。
明明半个时辰前,还在偏殿里闭目养神,突然就猛地惊醒,抓着他问“现在几时了”。
得知是巳时三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二话不说就让他去取那件最厚的狐裘,还特意嘱咐要用暖炉捂着,说“马上要用,耽误了提头来见”。
他当时还纳闷,这初夏时节,哪用得上狐裘?
首到跟着殿下一路狂奔到荷花池,看见沈小姐落水,看见殿下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人,看见他捧着那件提前备好的暖披风时……魏忠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殿下刚才救沈小姐时,眼里的慌急不像作假;他裹披风的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甚至连永乐公主的惩罚,都比往日严厉了数倍……就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萧彻没注意魏忠的神色,只是望着沈清辞消失的方向,指尖微微收紧。
首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他才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轻得只有风听得见:“还好……赶上了。”
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