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阎王苏醒，一碗蛋羹
战场，炮火，剧痛，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但他身为侦察营营长的本能还在，让他能迅速从混乱的信息中捕捉到关键词：冲喜，媳妇，求神拜佛。
他冷峻的目光，再次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女孩。
林穗穗没有像赵秀兰那样哭天抢地，也没有像王春燕那样急于表功。
她只是不卑不亢地迎上他审视的视线，平静地、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我叫林穗穗。
我用祖传的法子救了你。”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夸张的描述，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则的眼神锐利如鹰。
他虽然不记得昏迷中的过程，但自己身体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那种仿佛要将头颅撑爆的剧痛，那种连呼吸都困难的窒息感，是求神拜佛就能解决的？
他本能地不信。
军人，只相信实力和事实。
反而眼前这个女孩，她瘦弱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一种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沉静力量。
她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比王春燕那套说辞，让他觉得更可信。
他缓缓地，尝试着坐起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头部的伤处，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但他只是眉头紧锁，没有喊一声痛。
一股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铁血煞气，便不自觉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原本还想继续争辩的王春燕和哭哭啼啼的赵秀兰，被这股无形的气场所震慑，瞬间闭上了嘴，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就是“活阎王”的威名。
哪怕重伤初醒，依旧让人心生畏惧。
陆则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林穗穗身上。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母亲赵秀兰下达了醒来后的第一个决定。
“她，留下。”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王春燕耳边炸响。
她气得脸都绿了！
留下？
陆则不死，她的抚恤金和工作岗位就全泡汤了！
现在这个她眼里的“丧门星”不仅没被赶走，还要名正言顺地留下来，跟他们一家子分粮食？
这怎么能行！
就在这时，小姑子陆芳端着一个豁口碗从外面走了进来，碗里盛着一碗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蛋羹。
“二哥，你醒啦！
快，这是娘特地给你做的病号饭！”
她献宝似的将碗递到陆则面前。
鸡蛋羹！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七十年代，这绝对是顶级营养品，是普通人家逢年过节都未必舍得吃的东西。
那浓郁的蛋香味，瞬间飘满了整个屋子。
站在一旁的王春燕的儿子，十岁的陆小虎，闻到香味，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扒着炕沿，眼睛瞪得溜圆，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奶！
我要吃鸡蛋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在了那碗小小的、却代表着珍贵资源的鸡蛋羹上。
它成了此刻所有矛盾的焦点。
陆则看了一眼那碗细腻嫩滑的蛋羹，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嘴唇依旧没有血色的林穗穗。
他眉头一皱。
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没有接那碗蛋羹，而是首接指向了林穗穗，对妹妹陆芳冷冷地命令道：“给她。”
一句话，让全家人都懵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秀兰最先急了：“则儿！
那，那是给你补身体的啊！
你刚醒过来……”王春燕更是像被踩了痛脚一样，尖叫起来：“凭什么给她吃！
她一个外人！
一个花钱买来的丧门星，有什么资格吃我们家的鸡蛋羹！”
陆则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腊月的寒冰。
他甚至没有看王春燕，只是盯着陆芳，用一种带着隐隐杀气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给她。”
“她，救了我的命。”
那股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实质性杀气，让陆芳手一抖，差点把碗都摔了。
王春燕也被这眼神骇得瞬间噤声，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脸上满是又怕又恨的神情。
林穗穗看着被陆芳不情不愿地递到自己面前的蛋羹，又看看陆则那张冷硬但轮廓分明的脸，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产生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个男人，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碗蛋羹，她该接吗？
接了，就意味着她彻底承了这份情，与这个男人，这个家庭，有了更深的牵扯。
她的命，我护着在陆则那双冰冷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眼神注视下，林穗穗最终还是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那碗温热的鸡蛋羹。
她确实需要补充能量。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想要在这个豺狼环伺的环境里活下去，首先得有体力。
她没有像饿了许久的难民那样狼吞虎咽，而是用那把破旧的木勺，一小口、一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将嫩滑的蛋羹送入口中。
细腻的口感，带着一丝淡淡的咸香，滑入胃里，化作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寒意和虚弱。
她吃得很平静，很专注，仿佛这不是一碗普通的蛋羹，而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艺术品。
这一幕，落在屋里不同人的眼中，激起了不同的反应。
王春燕看着那碗本该是她儿子能蹭到一口，或者她男人能分到半碗的鸡蛋羹，就这么被林穗穗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肚子里，那眼神怨毒得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她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赵秀兰则是满脸的心疼和不甘，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但一接触到二儿子那冷峻的眼神，又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而陆则，他始终靠在炕头，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大嫂王春燕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怨毒，看到了母亲的懦弱与不甘，看到了妹妹的畏惧，也看到了那个叫林穗穗的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能保持着那份难得的平静和从容。
他心里，对这个家的情况，己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一碗蛋羹下肚，林穗穗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
她将空碗放到一边，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再次惊愕的举动。
她站起身，走到陆则面前，极其自然地开口说道：“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情况，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赵秀兰和王春燕都觉得她疯了！
一个刚过门的农村媳妇，竟然敢说要“检查”自己男人的身体？
这、这简首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