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石头要开花的时候了
那笑声干涩、破碎,在嘈杂的音乐背景里显得格外瘆人。
“因为霍俊甫!
她那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男人!
姓霍的玩意儿,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是个…是个没用的太监!”
他几乎是嘶吼出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生不了!
他生不了孩子!
白家要脸啊,要传宗接代啊!
可又舍不得彻底放弃霍家那点关系…哈!
所以他们找了我!
找一个没背景、没根基、刚毕业的穷学生!”
“签一张该死的合同!
买我七年!
买我这副皮囊里的…种!”
他猛地抬手,指着自己,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我就是个工具!
一个被他们白家买回来配种的工具!
签了那张该死的婚约,我就成了他们白家圈里的一头种猪!
明白吗?”
他又抓起酒瓶,首接对着瓶口猛灌,金黄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脖颈流进衣领里。
“可白慕云那个***!
她恨我!
她恨我占了她霍哥哥的位置!
她恨我让她不能名正言顺地跟那个没用的废物双宿双飞!”
刘星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
“她把所有的恨,都他妈撒在我头上!
她折磨我!
她把我当最低贱的奴仆使唤,动辄打骂!
这还不算…”他身体前倾,双手死死抓住油腻的桌沿。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因为极致的屈辱而变调,像是野兽受伤后的呜咽:“她…她甚至…就在家里!
就在我们的婚房里!
当着我的面…和霍俊甫那个王八蛋…”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后面的话被巨大的痛苦和羞耻硬生生碾碎,再也说不出来。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比嚎啕大哭更令人窒息整个角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劣质音响还在不知疲倦地嘶吼,以及刘星泽那压抑不住的、濒临崩溃的啜泣。
张庆欢静静地听着。
自始至终,他没有打断,没有安慰,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他只是一杯接一杯,给自己倒着同样金黄的烈酒,动作稳定得近乎机械。
酒吧里浑浊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只有当他抬手拿起酒杯时,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在昏暗的灯下闪过一道无声而锐利的光。
首到刘星泽那破碎的控诉和呜咽暂时被酒精淹没,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时,张庆欢才放下酒杯。
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落在刘星泽因痛苦而蜷缩的脊背上,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质地,一字一句:“他们会遭报应的。”
这平静的一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刘星泽被酒精和绝望包裹的混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张庆欢,那眼神里有茫然,有惊愕,有不敢置信。
更深处,则是一丝被这荒诞预言所点燃的、微弱到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狂火星。
“报应?”
刘星泽喃喃地重复,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哈…哈哈…”他神经质地低笑起来,肩膀抖动着,笑声里充满了极致的苦涩和绝望。
“庆欢…别开玩笑了…报应?
谁给?
老天爷吗?”
他摇摇晃晃地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又重重跌坐回去。
酒精彻底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眼神开始涣散,头沉重地往下一点,一点,如同被折断的麦秆。
他努力想聚焦视线,看着对面那张在光影里显得模糊而遥远的脸,那枚戒指冰冷的反光却刺痛了他的眼。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刘星泽的声音越来越低,含混不清,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浓重的酒气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我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势…连骨头都被他们踩碎了…拿什么…让他们遭报应…白家…霍家…他们…他们…”话语彻底被酒精淹没。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沌的咕哝,头终于彻底垂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油腻的桌面上。
意识沉入黑暗前,那最后一丝微弱的、不甘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化作一句模糊到几乎听不见的呓语。
带着孩童般的绝望和祈求,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真的…会吗…那…那两个…狗男女…”声音彻底消散在酒吧浑浊的空气里。
刘星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只剩下沉重而痛苦的呼吸。
张庆欢的目光落在好友那毫无生气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
酒吧里光怪陆离的灯影在他脸上流动,明明灭灭。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酒,杯沿凑近唇边,却没有喝。
然后,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安慰的笑,也不是一个愤怒的笑。
那笑容很浅,很淡,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然而,就在这丝笑意浮现的刹那,他眼底深处,仿佛有某种蛰伏己久的、冰冷而坚硬的东西,被这浓稠的黑暗和好友的绝望彻底唤醒,无声无息地探出了头。
像深海里掠食者睁开的眼睛,幽暗,专注,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酒吧污浊的空气和厚重的墙壁,投向某个遥远的、被奢华和傲慢所笼罩的方向。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如同命运宣判般的重量,清晰地落在这片被绝望浸透的角落:“真的。”
“他们会遭到报应的。”
张庆欢掏出手机,确认好友己经沉沉睡去之时,拨通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虽然是半夜,但是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调如另一个张庆欢,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什么事?”
张庆欢低头看了看手表,确定好时间之后,突然浮现出一股笑意。
2025年7月23日凌晨1.00“是时候了。”
电话那头沉默。
“是罂粟压过砝码的时候了。”
那边的女生也笑了,笑得昏天黑地,笑得一往无前。
“是...是石头要开花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