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气质沉稳、眉目清朗的少年名叫陆谨。
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巫念对他做了个鬼脸,脚下丝毫不停。
终于在执法堂王长老那严厉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快速地冲进了剑峰弟子的队列前列,在属于她的位置上站定。
“巫念!
你又迟到!”
王长老的声音如同他的戒尺一样硬邦邦的,他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手中那柄据说能自动打人手心的“惊堂木”戒尺蠢蠢欲动。
“王长老早啊,您老人家今天气色真好,瞧这太阳,多给您面子,一大早就出来给您问安啦!”
巫念立刻换上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声音清脆,动作麻利地整理着歪斜的发带和衣襟。
顺手把手中的馒头飞快地塞进旁边一个身形瘦小、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外门弟子怀里。
那弟子猝不及防,捧着手中圆圆的馒头,先是愕然,随即眼中涌上感激,飞快地低下头去。
王长老被她这插科打诨噎了一下,哼了一声,戒尺终究没落下来“油嘴滑舌,归队。
今日演练流云剑意的基础十二式,若再有差池,罚你清扫剑阁一个月!”
“是是是,长老英明。”
巫念笑嘻嘻地应着,规规矩矩地站好,手中己握住了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
剑坪之上,各峰弟子随着执事师兄的口令,开始演练基础剑招。
巫念混在剑峰队列中,动作倒是标准流畅,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灵动,只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总不安分,滴溜溜地转着。
她先是瞄向阵峰方向,试图在月白色的海洋里寻找陆谨的身影。
陆谨是阵峰的弟子,性格严谨但却时而搞笑,是巫念为数不多能忍受她聒噪的朋友之一。
可惜距离稍远,人头攒动,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挺拔背影。
她撇撇嘴,目光又飘向药峰那边。
药峰弟子多着竹青服饰,袖口绣着药草纹样,气质也大多温和。
她在寻找莫黎。
莫黎是药峰翘楚,炼药术精湛,性情温和,总像包容小妹妹一样包容着巫念的跳脱,是巫念最喜欢“打秋风”的对象。
“巫念,专心!”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不赞同。
巫念扭头,是她的大师兄,李铮。
李铮身材高大,面容方正,是剑峰弟子中公认最稳重可靠的大师兄,剑法扎实,一板一眼,对巫念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向来颇有微词。
巫念赶紧收敛心神,跟着口令挥剑。
流云剑意讲究身法飘逸,剑势连绵,巫念练得倒是有模有样,剑光流转间颇有些行云流水的味道。
只是练着练着,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队伍最后方,一个孤零零站立的身影。
那是个少年,穿着崭新的竹月剑峰弟子服,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
他独自站在队列最末尾,与前面整齐的方阵显得格格不入。
他也在练剑,动作一丝不苟,甚至比大师兄李铮还要标准,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然而,他的神情却冷得像终年不化的冰雪,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手中握着的长剑也非寻常弟子制式,剑身狭长,隐有幽蓝寒光流动,每一次挥动,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
那嗡鸣声中,竟似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之声,听得人心头发沉。
周围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钻入巫念耳朵:“那就是卫云舒?
清虚师叔三年前从山下带回来的那个?”
“听说入门当天就被测出是罕见的灵骨,首接闭关冲击金丹了,今天才第一次出来晨练?”
“嘶,这剑气好生霸道,基础剑招都能练出这等威势?”
“人是真冷啊,跟块万年玄冰似的,入宗三年,除了清虚师叔,谁听过他说话?”
“看着就不好亲近,离远点好…”巫念听着这些议论,心里莫名有些不爽,撇撇嘴,小声嘀咕:“嘁,装什么深沉,练个剑跟奔丧似的,苦大仇深给谁看?
不就是天赋好点嘛…”话虽如此,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卫云舒身上,落在他那冰冷空洞的眼神和剑锋上缠绕的悲鸣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悄然爬上心头。
那感觉,像是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巫念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感觉抛开,更加用力地挥动手中的剑,仿佛要把那点不适也斩断。
晨练结束的钟声响起,弟子们行礼散去。
巫念像只出笼的小鸟,立刻飞奔向正在收拾阵盘的陆谨。
“陆木头,等等我!”
陆谨转过身,看着跑得脸蛋红扑扑的巫念,无奈道:“念念,你方才练剑时,目光飘忽了十七次,其中有五次看向阵峰方向,八次看向药峰方向,还有西次…”他顿了顿,看向剑峰队列末尾那个己经收剑独自离开的孤冷背影,“看向卫云舒师弟。”
巫念脸一红,叉腰道:“喂,陆谨,你练剑还是数数啊,那是观察敌情,知己知彼懂不懂,那个冰块脸看着就不好惹。”
她顿了顿,凑近陆谨,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哎,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整天板着个脸,剑还哭唧唧的?”
陆谨皱了皱眉,正色道:“莫要妄议同门。
卫师弟天赋异禀,性情或许只是孤僻些。
他剑中之意我也看不透,但绝非凡响。
你与其好奇这个,不如想想如何精进你的剑法,方才你第三式衔接第七式时,腰力转换迟滞了半分,灵力流转便不畅,若遇强敌…停停停,陆大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开小差,饶了我吧。”
巫念立刻举手投降,苦着脸,“走走走,找莫离师兄去,他肯定给我留好吃的丹药了。”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陆谨就往药峰方向跑,把关于卫云舒和那悲鸣剑声的疑惑暂时抛在了脑后。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远处那个独自走向山崖、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的竹月色背影上,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