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叶昕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捏着霍宇泽脱下的深灰色西装。
她本不该碰这件衣服。
可就在刚才,她经过玄关时,衣架微微倾斜,袖口滑落,露出内衬领标上一圈不易察觉的褶皱。那是她亲手缝上的防滑条,防止西装滑落椅背。她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霍宇泽出门前,她还替他整理过领口。
她将西装平铺在沙发上,指尖沿着领口内侧缓缓抚过。
一股淡香浮起。
不是雪松,不是柑橘,也不是她惯用的鸢尾与白麝香。这味道偏甜,带着一丝粉质的暖意,像午夜花园里悄然绽放的晚香玉。她闭了闭眼,从包里取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声音平稳:“2025年4月3日,23:48,霍宇泽西装领口残留香水味,疑似非本人使用,气味特征为甜暖花香调,初步判断为小众香型。”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品牌待查。”
然后拨通霍宇泽的手机。
听筒响了六声,转入语音信箱。
她没有挂断,语气如常:“宇泽,外套落在客厅,明早董事会前记得拿。”
电话挂断。
她转身走到书房,拨通家中座机——那是霍宇泽极少接听的号码,只有公司紧急事务才会用。
这一次,接通了。
“喂?”
女声慵懒,尾音微扬,背景有水流声,还有轻柔的爵士乐。
叶昕的手指骤然收紧。
“抱歉打扰,”她压低声音,伪装成助理,“合同需紧急确认,请转交霍总。”
对方轻笑一声:“你找他明天说吧,今晚……他没空。”
电话被挂断。
她坐回沙发,指尖冰凉。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昨天下午的照片——霍宇泽坐在书房,穿着同一件西装,低头看文件,神情专注。她记得他当时说:“今晚早点回来,你不是说胃不舒服?”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十三分。
她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第二天中午,叶昕向人事请了假,理由是胃痛复发。
她打车到金融区,在街角的便利店檐下站定。雨下得很大,玻璃门被雨水糊成一片灰白。她望着对面酒店侧门,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十三点十五分,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靠。
车门打开,霍宇泽撑伞下车。
紧接着,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他的臂弯。
白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踩过水洼,笑着钻进伞下。她穿一身米白色套装,耳垂上一对珍珠耳坠泛着冷光,像月光沉入深海。她将头轻轻靠在霍宇泽肩上,嘴唇贴近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霍宇泽低头看她,抬手替她撩开发丝。
那个动作,叶昕认得。
三年前她发烧,他也是这样替她拨开额前湿发,说:“别怕,我在。”
他们并肩走入酒店侧门,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
叶昕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她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喊出声。她只是缓缓抬起手,将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然后转身走进地铁站。
车厢里人很多。
她站在角落,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霍总夫人?”旁边传来压低的议论,“听说她丈夫和白家小姐早订婚了,娶她不过图个清白出身。”
“你没看热搜吗?白雅昨天发了张手链照片,钻石尾戒款式,跟霍家传媳那枚一模一样。”
“啧,原配还能当多久?”
叶昕抬起头。
说话的是她前部门的同事,正低头刷手机,头也不抬。另一人举着手机,镜头分明对准了她。
她没躲。
她只是将围巾又往上拉了些,遮住下半张脸,然后一步步走出车厢,走进写字楼大堂。
电梯门开,她走进去,站在角落。镜面映出她的脸——苍白,眼底发青,嘴唇没有血色。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右手缓缓握紧,指甲掐进掌心。
手机震动。
未接来电:婆婆。
她没回。
电梯抵达二十八层,门开。她走出去,脚步平稳,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不响。
她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
是婚前协议。
她翻开最后一页,霍宇泽的签名清晰可见。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合上文件,放进保险柜。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笑着谈论晚宴邀请。
她坐在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她的眼睛——黑得像暴雨前的夜空,没有泪,也没有光。
她点开日历。
明天,是霍氏集团董事会。
她盯着日期,一动不动。
雨还在下。
窗外,整座城市被灰蒙蒙的水雾笼罩,高楼隐没在云层之下,像沉入海底的残骸。
她坐在那里,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来电显示:苏瑶。
她看着屏幕,许久,才缓缓按下接听键。
“昕昕?”电话那头的声音迟疑,“你还好吗?”
她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骗人。”
她没反驳。
她只是低头,看着桌角那张合影——婚礼当天,霍宇泽牵着她的手,笑得温柔。
照片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
她伸手,轻轻抚过那道裂痕。
然后,将照片翻面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