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字的回响

>>> 戳我直接看全本<<<<
老王头的骂声像根生锈的钉子,一下下凿在陈默的耳膜上。

他僵在原地,手指还停留在键盘边缘,指尖的温度顺着塑料键面一点点流失。

楼下的咒骂越来越响,夹杂着几个早起邻居的劝慰声——“王师傅消消气再找找说不定掉哪个角落了”——这些声音穿过敞开的窗户飘进来,和他刚刚敲下的文字重叠在一起,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不可能。

陈默猛地摇头,像是要把那个荒唐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过是巧合。

老王头在这楼下摆了五年摊,丢三落西是常有的事,上次还把老花镜落在修鞋的工具箱里,找了整整三天。

他只是恰好写了这件事,恰好撞上了而己。

他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朵黑蔷薇。

花瓣在晨光里舒展着,墨色的瓣面上似乎有极细微的纹路,像用毛笔蘸着浓墨勾出来的,边缘那点暗红比清晨时更深了些,像凝固的血痂。

他伸手想去碰,指尖快碰到花瓣时又猛地缩回——昨晚梦里那碎玻璃摩擦般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想让文字活过来吗?”

他打了个寒噤,转身快步走到卫生间。

冷水扑在脸上时,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胡茬钻出皮肤,露出青黑的底色,额前的头发油腻地粘在一起。

这张脸写满了疲惫和落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文字活过来”的人。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是催稿的信息。

一个公众号约了篇都市随笔,三百块钱,今天就要交。

陈默擦干脸走过去,点开对话框里的要求:“写点身边的小事,真实感强一点的。”

真实感。

这三个字像根针,扎得他眼皮跳了跳。

他重新坐下,目光越过屏幕,落在窗台上的黑蔷薇上。

花瓣上沾了点灰尘,却依旧透着种奇异的鲜活,仿佛有生命在里面缓缓流动。

要不……再试试?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手指悬在键盘上,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写什么呢?

写点更具体的,更不可能“巧合”的。

他想起昨天在医院走廊碰到的那个女人。

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手里攥着张缴费单,蹲在墙角哭,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后来听护士议论,说她丈夫出了车祸,手术费还差两万块,医院己经下了催款单。

陈默的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敲了下去:“市一院住院部三楼,那个穿灰外套的女人今天一早收到了匿名捐款。

汇款单上没写名字,只有附言:‘好好治病’。

金额不多不少,正好两万块。

她拿着汇款单站在护士站门口,眼泪掉在单子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写完这几行,他立刻关掉了文档,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猛地站起身。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粘稠,呼吸都带着阻力。

他走到书架前,随便抽出一本书翻开,目光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书页上的铅字在他眼里扭曲变形,渐渐变成那朵黑蔷薇的样子,层层叠叠的花瓣里,藏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

“叮铃铃——”手机***突然响起,吓得他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跳动着“李编辑”的名字,是约稿的那个公众号编辑。

陈默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陈默老师,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李编辑的声音带着点公式化的热情,“我们这边急着排版呢。”

“快……快好了,还有最后一段,我马上发给你。”

陈默的声音有点发紧,“半小时,半小时就好。”

挂了电话,他捡起地上的书,是本契诃夫的短篇小说集。

翻开的那页正好是《苦恼》,马车夫姚纳正在向马诉说自己的痛苦。

陈默盯着那段文字看了很久,突然觉得喉咙里又涌上熟悉的腥甜。

他捂住嘴咳了两声,这次没看到血,只有些发黏的唾液。

不能再想了。

他对自己说。

不过是两篇随手写的文字,就算真的对上了,又能说明什么?

巧合,一定是巧合。

他打开写了一半的随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写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写凌晨五点就开始扫地的环卫工,写地铁里背书包的学生……这些琐碎的、真实的、不会“活过来”的日常。

笔尖(或者说指尖)重新找回了熟悉的滞涩感,那些文字像晒干的泥巴,硬邦邦地堆在屏幕上,毫无生气。

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在杂志上发表短文时的样子。

那时他住在地下室,潮湿的墙壁上渗着水,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编辑在电话里说:“你的文字里有种劲儿,像初春的草,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可现在,那股劲儿去哪儿了?

窗外的天渐渐阴沉下来,风卷着沙尘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默看了眼时间,距离答应李编辑的半小时己经过了十五分钟。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准备把那篇干巴巴的随笔收尾,手机却在这时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市。

“喂,请问是陈默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还有点犹豫,“我……我是市一院住院部的,昨天……昨天您是不是在三楼走廊待过?”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了白:“我……我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女人的声音哽咽起来,“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正好是我丈夫的手术费差额。

刚才护士说,昨天只有您在走廊里问过我的情况……陈先生,是不是您捐的?

您告诉我地址,我以后一定还您,我……不是我。”

陈默打断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没捐过钱。”

“可是……真的不是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从手里滑落在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默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旧楼的窗户呜呜作响,像有人在外面哭。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台上的黑蔷薇。

不知何时,花瓣上的灰尘不见了,露水重新凝结在上面,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那抹暗红色的边缘,似乎比刚才更鲜艳了,像有血正从里面慢慢渗出来。

它是活的。

这个念头再也压不住,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那朵花,那朵从梦里来的黑蔷薇,真的能让文字活过来。

老王头的钱包,女人的捐款,都不是巧合。

是他写的,是他笔下的文字,变成了现实。

他猛地扑到书桌前,打开那个写着捐款的文档。

光标还停留在最后一个句号后面,那几行字在屏幕上静静地躺着,却像有千斤重。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划过那些字,仿佛能摸到字里行间流淌的、冰冷的力量。

如果……如果写点别的呢?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钻了进来。

写点他想要的,写点他渴望了十年的。

比如,一篇被认可的稿子?

一个愿意出版他小说的出版社?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血液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起那些堆积如山的退稿信,想起母亲失望的眼神,想起同学聚会上别人谈论的房子、车子、孩子,而他只能缩在角落假装喝酒。

他颤抖着手,新建了一个文档,敲下标题:《暗河》修改稿。

这是他被退了无数次的那篇长篇,讲一个在底层挣扎的记者,追查十年前一桩冤案的故事。

他曾把它寄给一家业内很有分量的出版社,编辑的退稿信里说:“题材很好,但叙事太晦涩,建议大改。”

陈默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汗水滴落在空格键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该写点什么?

写“《暗河》被出版社接受了”?

写“编辑说这是他今年看过最好的小说”?

不,不够具体。

要像老王头和捐款那样,具体到不能再具体。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下午三点十五分,盛华出版社的张主编给陈默打了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说刚看完《暗河》的修改稿,‘这故事太有力量了,每个字都像钉在地上,拔不出来’。

他约陈默明天上午十点见面,谈出版合同,版税给了千字八十的标准,预付金五万块。”

写完最后一个字,陈默的手还在抖。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那几行字能开出花来。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风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两点,两点半,三点……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心的汗浸湿了键盘。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给他倒计时。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想。

这次一定不会了,刚才的两次,真的只是巧合。

三点十分。

三点十一分。

三点十二分。

……三点十五分。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尖锐的***像一把刀,划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他认得那个归属地,和盛华出版社的地址在同一个区。

他伸出手,指尖好几次都没碰到接听键。

最后,他几乎是用整个手掌按了下去,把手机凑到耳边。

“请问是陈默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明显的激动,“我是盛华出版社的张启明,刚看完您的《暗河》修改稿……”后面的话,陈默己经听不清了。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首撞。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台上的黑蔷薇。

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动了花瓣。

那朵墨色的蔷薇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点头,又像在笑。

边缘的暗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了文档的保存键上。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