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魂崖底道种融
倒不是因为天刚亮就被踹出屋门,也不是因为早饭啃了个发霉的饼,而是他现在正挂在断魂崖北壁的一根藤蔓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雾气,头顶是三阶风狼龇着牙往下扑。
“老子只是来采个凝气草,又不是偷你崽!”
他一边骂一边拽着藤蔓晃,险险避开那对泛着幽光的利爪。
这草长在峭壁缝里,偏偏只有断魂崖北面有。
外门执事一句话,他就得来送命。
更气的是,风狼本来在林子里溜达,结果他刚割下第一株草,这畜生鼻子一抽,跟疯了似的冲过来,连叼带抢,三株草眨眼没了两株。
他追出半里地,被逼到崖边。
风狼低吼,毛发炸起,眼珠子红得像要滴血。
叶无涯喘着气,后脚跟己经踩空,碎石簌簌往下掉。
“行,你狠。”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我不跟畜生一般见识。”
话音未落,他往后一仰,跳了。
风呼啸着灌进耳朵,身体像块石头往下砸。
他脑子里居然还在盘算:摔死算工伤不?
药童老头会不会给我烧一炷香?
下坠途中,他下意识蜷身翻滚,这是老药童教的“摔不死诀”——虽说从没听说谁真摔不死过。
云雾越来越浓,冷得刺骨。
就在意识开始发沉时,一股无形的力道突然从下方扯来,像有只手把他往侧边拽。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卷进一道裂缝,狠狠砸在坚硬的石地上。
疼。
骨头像是全断了,胸口一压,吐出一口血。
他趴在地上,想动手指都难,耳朵嗡嗡响,视线模糊。
“完了……”他咧了咧嘴,想笑,“连筑基丹啥味儿都没尝过。”
黑暗里,有个声音轻轻响起,像是风吹过枯叶。
“放弃吧……你本就不该修真。”
叶无涯眼皮颤了颤。
“放屁。”
他在心里回,“我要是能修真,早就不扫药田了。”
那声音没再说话,可眉心突然一刺,像有根针扎进来。
他闷哼一声,冷汗首流,感觉有东西在往脑子里钻,缓慢、冰冷,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他想反抗,可身体不听使唤。
意识一点点被撕开,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同时穿行经脉,痛得他牙关打颤。
“老子……还没……睡过合欢宗圣女……”他咬着牙,在心底嘶吼,“不能死!”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那股钻心的痛忽然一滞。
眉心深处,一点青光悄然沉入,像雨滴落进深井,无声无息。
紧接着,体内某处微微一震。
不是灵力,不像功法运转,倒像是……一颗种子,轻轻翻了个身。
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无涯醒了。
石窟幽暗,湿气扑面,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衣服被冷汗浸透。
眉心还在隐隐发烫,像有根银针卡在皮肉里,不重,但挥之不去。
他抬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幻觉?”
他咧嘴一笑,牵动伤处,疼得龇牙,“还是摔出内伤了?”
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又跪下。
他喘了口气,扶着石壁缓了缓,发现身体居然还能动——这就不该是摔下千丈崖的人该有的命。
“怪了。”
他嘀咕,“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只剩半口气,等着高冷师姐踩着月光下来救我才是。”
可惜这地方连光都没有。
他勉强站稳,环顾西周。
石窟不大,地面裂着几道缝,其中一道泛着极淡的青光,转瞬即逝。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什么也没摸到。
“看来是真摔傻了。”
他拍拍脑袋,“连光都能幻视。”
可就在他准备找个出口时,心口忽然轻轻一跳。
不是心跳。
是更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醒了,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
他愣住。
下一秒,一股暖流从心窝漫开,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断裂的筋骨竟传来一丝麻痒般的修复感。
“……?”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这玩意儿,还能续?”
他没多想,只当是某种残存的药效,或是老天爷看他太惨,赏了口热汤。
“行吧。”
他拍拍***站起来,“既然没死,那这差事还得交。”
凝气草丢了两株,还剩一株在怀里,虽然被压扁了,但好歹能交差。
他拍了拍衣兜,确认还在,咧嘴一笑:“命苦不能怨苍天,修真嘛,图个不死就行。”
他踉跄着往石窟深处走,想找条出路。
身后,那道裂缝中的青光再次闪了闪,随即熄灭。
没人知道,断魂崖底本不该有活人。
更没人知道,那颗沉睡了三百年的“道种”,刚刚选中了它第九个宿主。
而这一次,它不再吞噬执念、掠夺情根,而是悄然扎根,在荒诞与自嘲中,等一个被千万情绪托举而起的未来。
叶无涯走得很慢,一瘸一拐,嘴里还不闲着:“下次谁爱采药谁采,我宁可去扫丹房……哎,不对,扫丹房还得赔炉子。”
他嘟囔着,消失在幽暗的通道尽头。
石窟重归寂静。
唯有心窝深处,那颗种子,正无声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