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气温仿佛骤然跌至冰点。巨大的红木长桌光可鉴人,
倒映着顶端奢华水晶灯冰冷的光,以及一张张煞白失血的脸。空气凝滞,
只剩下中央空调微弱却刺耳的嘶鸣,像毒蛇游走在地毯上。许默站在主位前,
指尖刚离开那份墨迹未干的收购合同。他身上那件洗得领口有些松垮的廉价白衬衫,
与这间镀了层金似的会议室格格不入。几分钟前,
他还是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被所有人调侃着“小许,去复印一下”、“小许,
这咖啡凉了”的底层助理,
是高管们眼中只配给总监苏晚晴鞍前马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舔狗。而现在,
他是默源资本的代表,是这家估值百亿集团公司的新主人。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桌前。
那些平日里连眼皮都懒得为他抬一下的高管们,此刻腰弯成了熟透的虾米,
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不敢与他对视。谄媚、恐惧、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
扭曲成一副副滑稽的面具。他的视线越过这些肥硕的脖颈,落在长桌另一端。
苏晚晴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挺拔如孤傲的白杨。
即使在这全场崩塌、乾坤倒转的时刻,她依旧维持着那份近乎苛刻的清冷仪态,
只是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许默忽然笑了笑。很轻,
却像冰刃划破凝固的空气。他绕过长桌,皮鞋踩在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但每一步,都像踩在那些躬身的脊背上,让他们伏得更低。他在苏晚晴面前站定。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一种陌生的、属于绝对权力的压迫感。
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却令她心悸的情绪。他伸出手,并非要与她相握,
而是径直揽过了她的肩膀,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带向自己身边。
动作间带着清晰的占有意味。苏晚晴的身体瞬间僵住。台下无数道目光针刺般扎来。
许默环视台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残忍。“看来,
需要重新介绍一下。”他顿了顿,指尖感受到她肩头细微的颤抖,像风中僵硬的蝶翼,
“苏晚晴总监。”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侧脸上,语气蓦地沉缓下去,
浸入一种复杂的、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温柔,却又隐隐透着血丝。
“我高中时……”他停了停,像在回味某个久远的印记,“救过三次的姑娘。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臂弯里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会议室里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隐秘关系砸蒙了,目光在许默和苏晚晴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
原来……原来那小子之前的卑微讨好,竟是因为这层渊源?然而,下一瞬。苏晚晴猛地抬手,
狠狠甩开了许默揽住她的手臂!动作决绝,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厌恶。
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会议室的魔咒。她退开一步,拉开距离,仰起脸看他。
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美眸里,此刻翻涌着***裸的讥讽和一种深可见骨的痛恨。
红唇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许总,”她的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大理石地面,“您认错人了。”许默嘴角那点残余的笑意冻结。
她看着他瞬间冰封的表情,眼中的快意和冰冷几乎要满溢出来,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
如同审判:“您说的那个人——”“五年前,就死在您订婚宴场外的消防通道里了。
”……“哗——”冰凉的液体混杂着几块未化的冰块,猛地泼在脸上,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激得许默一个冷颤,猛地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许默!你死了吗!
躺在这里装什么大爷!仓库西区的货单核对完了吗?下午苏总监那边急着要!干不了就滚蛋!
”粗哑的咆哮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宿醉般的剧烈头痛撕扯着神经,胃里翻江倒海。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
才聚焦在眼前那张油腻愤怒的脸上——后勤部的管事,赵胖子。赵胖子叉着腰,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手里还拎着那个空了的一次性水杯。
身下是硬邦邦的、散发着霉味和灰尘味的旧纸箱,硌得他背脊生疼。
周围是堆积如山的货物箱,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受潮和塑料混合的气味。
这里是公司地下二层的仓库,不见天日,只有几盏惨白的节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他又在核对货单时,扛不住疲惫睡着了。“妈的,说你呢!聋了?”赵胖子见他没反应,
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他蜷着的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要不是苏总监心善,
看你可怜跟人事打了声招呼,就你这三天两头惹事的德行,早他妈卷铺盖滚蛋了!
还赖在这混饭吃?”“苏总监”三个字像针一样,精准地刺入许默混沌的大脑。
他撑着发麻的身体,从纸箱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水。水珠沿着他削瘦的下颌线滴落,
渗进那件洗得发旧、领口甚至有些磨损的蓝色工装里。“对不起,赵管。我昨晚……没睡好,
这就核对,马上好。”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低下头,
伸手去够掉落在旁边的货单夹板。姿态放得很低,近乎卑微。
这是他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唯一方式。“没睡好?又意淫哪个女明星了?
还是又做梦想着怎么巴结苏总监呢?”赵胖子嗤笑一声,极尽侮辱之能事,
周围的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的男人发出哄笑声。“就是,许默,不是我说你,
人家苏总监是天上的月亮,咱们就是地底下的泥巴,你天天瞅着人家,也不怕晃瞎眼?
”“何止瞅啊,上次是不是还把人家不要的咖啡杯捡回来收着了?听说还偷偷闻呢?变态吧!
”污言秽语夹杂着恶意揣测,像污水一样泼过来。许默攥着夹板的手指收紧了些,
指节微微泛白,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翻开着单据,拿起一旁的扫描枪,
对着货箱上的条形码。“嘀”的一声轻响,在仓库的喧嚣中微不足道。没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相信。昨晚,他刚代表“默源资本”,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
以碾压式的姿态,谈妥了对一家中型科技公司的控股收购。签字落笔的瞬间,
对方那位一贯眼高于顶的CEO,面如死灰,汗出如浆。而“默源资本”,
这个近两年在投资界声名鹊起、作风凌厉又神秘低调的新锐机构,它的实际控制人,
就是这个此刻在阴暗仓库里被泼冰水、被肆意嘲弄的“许默”。三年前,他被那个女人,
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在那场大火里的“苏晚晴”,逼入绝境,像丧家之犬一样离开这座城市。
最深重的绝望和恨意,烧成了他眼底最后的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咬着牙,
从最黑暗的泥潭里重新爬出来,抓住每一个微弱的机会,用尽所有手段,
甚至游走在灰色边缘,积累起最初的血腥资本。他近乎自虐地学习和扩张,
将默源资本一步步推向今天的位置。所有的隐忍和谋划,都是为了回来。回来,
拿回失去的一切,问清楚那个盘桓在他心底五年、夜夜啃噬他心肺的疑问。以及,
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喂!发什么呆!赶紧的!
苏总监下午项目会议要用这批物料,耽误了时间,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赵胖子不耐烦地又吼了一嗓子。许默深吸了一口浑浊冰冷的空气,
压下眼底翻涌的晦暗浪潮。他站起身,抱起一箱沉重的物料,走向货运电梯。“知道了,
这就送上去。”电梯缓缓上升,金属墙壁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样子——普通,甚至有些落魄,
眼神沉寂,和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判若两人。只有偶尔抬眼时,
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厉色,才隐约透出几分属于“默源资本”许总的影子。“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策划部所在的楼层。门开,世界陡然切换。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空调系统维持着恒温恒湿,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氛味道。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
交谈声、电话声、键盘敲击声汇成一片高效而忙碌的背景音。与地下仓库仿佛是兩個世界。
许默抱着纸箱,微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群,朝着物料间走去。工装在这里显得格外扎眼,
不时有异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打量。“……所以说,
这次和源世的合作至关重要,总监压力很大,
方案细节必须万无一失……”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职员正和同事边走边聊。
“源世那边派来的代表听说很难搞,要求特别多……”“可不是嘛,
不然总监能亲自去楼下等?”源世?许默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默源资本旗下有几个用于不同目的的马甲, “源世”正是其中之一,
主要用于一些需要低调处理或前期接触的投资项目。看来,他之前授意接触的这个项目,
已经顺利推进到苏晚晴这里了。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丝冷嘲。快到物料间时,
经过一片开放式工位区。几个打扮精致的女职员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笑,
目光不时瞟向不远处总监办公室的方向。“哎,看到没,Prada的新款,国内还没上呢,
宋少又送来了。”“啧啧,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天天送,都不重样的。
”“谁让人家是苏总监呢,长得漂亮就是资本呗。宋少追得这么紧,我看好事将近了吧?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呗。某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行……”议论声不高不低,恰好能飘进许默的耳朵里。她们说完,
还故意斜睨着他,发出压抑的嗤笑声。许默像是没听见,面无表情地绕过她们,
将箱子放进物料间,核对签收单。刚签完字,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声,
伴随着助理焦急的声音:“总监,源世的代表马上到了,宋少那边又送东西来了,
放在您办公室了……”“知道了。先接待源世的人。”清冷熟悉的嗓音响起,不带多少情绪,
却像冰片刮过许默的耳膜。他转过身。苏晚晴正快步从办公室方向走来,
一边听着助理的汇报,一边低头快速翻阅着手中的文件。阳光从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斜射进来,
在她周身镀上一层冷白的光晕。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定制西装,线条利落,
完美勾勒出纤细却有力的腰身和曲线。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
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和疏离,
是一种极具攻击性、也极具诱惑力的美。
和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怯懦又藏着执拗的女孩,判若云泥。只有偶尔,
极偶尔,在她不经意蹙眉或者放空的那一瞬间,许默才能捕捉到一丝虚幻的影子。
但那影子太淡了,淡得像他无数个深夜惊醒后抓不住的梦境。五年前,
得到一具焦黑难辨尸体的消息……那个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夜晚……他几乎用尽全部自制力,
才压下眼底瞬间翻涌而起的赤红。苏晚晴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起眼。四目相对。
她的目光在他那身显眼的工装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波动,就像看一件家具、一个物品,
随即淡漠地移开,对助理说:“让项目部的人五分钟后来大会议室。”没有丝毫停留,
她带着一阵冷香,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空气。许默站在原地,手指在身侧缓缓蜷缩,
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保持清醒。助理倒是瞥了许默一眼,
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快步跟上了苏晚晴。“啧,又看傻了?
”刚才那几个女职员还没散,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没救了真是。”许默低下头,
掩去所有情绪,拿着签收单,走向货运电梯。背影沉默而卑微。回到地下仓库,
又是一番训斥和刁难。赵胖子嫌他上去的时间太久,唾沫横飞地骂了他足足五分钟。
许默一言不发地听着,然后回到那个堆满纸箱的角落,继续核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货单。
直到下班时间快到,仓库里的人陆续离开。昏暗的灯光下,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这才从最底层一个上了锁的旧工具箱里,拿出一只外形陈旧、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手机。
开机,输入复杂的密码。几条加密信息跳了出来。默,源世与鼎盛的初步接触已完成,
苏晚晴方面对合作条款展现浓厚兴趣,但对其中的股权置换部分表现谨慎。
宋氏集团近期流动资金紧张,宋铭轩宋少频繁接触多家风投,
似有意引入战略投资者,或与联姻有关。
您要查的五年前铂悦酒店订婚宴当晚的消防通道监控记录,关键部分确实缺失。
当时值班的一名保安已于四年前举家移民海外,行踪可疑,正在进一步追查。
另:按照您的指示,对苏晚晴女士近五年的行踪调查已有初步报告,发送至您加密邮箱。
值得注意的是,约五年前,她曾有一段时间约八个月的行程记录完全空白,
无任何公开或可查记录。许默的目光在最后一条信息上停留了许久。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眼底却像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无声燃烧。五年,空白。
他关掉手机,重新锁进工具箱最深处。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是晚班的同事来了。
许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脱下工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露出里面那件更旧的白衬衫,沉默地汇入下班的人流。走出公司侧门,
傍晚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他习惯性地走向公交站台。
一辆线条流畅炫目的银灰色保时捷911却极其嚣张地停在了公司正大门门口,
瞬间吸引了所有下班员工的目光。穿着骚包粉色衬衫、戴着墨镜的宋铭轩倚在车旁,
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正笑着朝门口张望。很快,
苏晚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看到宋铭轩,她脚步微顿,
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但很快便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略显疏离的微笑,走了过去。
“晚晴,下班了?今天辛苦了吧?给你带了束花,晚上想去哪里吃饭?法餐还是日料?
我订了……”宋铭轩殷勤地迎上去,将玫瑰递到她面前。周围响起一阵羡慕的起哄声。
苏晚晴没有立刻接花,而是语气平淡地说了句什么。宋铭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自然,颇为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在上车前的那一刻,
苏晚晴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极快地扫过侧门公交站台的方向。许默正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旧皮鞋鞋尖,混在一群等车的普通职员中间,毫不起眼。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停留,
像掠过一片落叶,随即弯腰坐进了跑车。引擎发出嚣张的轰鸣,绝尘而去。
带起的风吹起了站台边几片枯黄的落叶。许默抬起头,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眼神沉静无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许默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谁都可以使唤两句的仓库小工。偶尔被叫上楼送东西,
也能听到关于“源世”项目进度的只言片语。苏晚晴很重视这次合作,亲自带队攻坚。
但进展似乎并不顺利,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冷,周身的气压低得让整个策划部都噤若寒蝉。
宋铭轩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高调送花送礼物,苏晚晴的回应却始终不咸不淡。
这天下午,许默被赵胖子支使去清理高层办公楼层的废弃杂物。
推着清洁车经过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时,隐约听到安全通道那边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一个是宋铭轩。“……晚晴,你还要考虑多久?我爸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宋氏现在需要这笔资金,只要我们订婚,联姻的消息放出去,股价就能稳住,
那些风投也会更容易……”“铭轩,我说过,工作上的事情不要混为一谈。而且,
合作是两家公司的事,不是儿戏。”苏晚晴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明显的抗拒。“儿戏?
我这是在为我们俩的未来打算!苏晚晴,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们宋家……”“够了!
”苏晚晴厉声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尖锐和……疲惫?
许默推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慢慢推着车走远了。争吵声在他身后低了下去,最终被安全门隔绝。下班时分,
许默刚走出公司侧门,准备去赶公交。“嘀嘀——”刺耳的喇叭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却缓缓跟了上来,车窗降下,
露出宋铭轩那张带着明显不爽和轻蔑的脸。“喂,你,叫许默是吧?”许默停住脚步,
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局促的茫然:“宋少?您叫我?
”宋铭轩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嘴角扯起一个恶意的笑:“听说,
你以前是我们晚晴的高中同学?”许默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呵,
”宋铭轩嗤笑一声,下了车,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还听说,
你那时候就没皮没脸地缠着她?怎么,现在还在我们公司死赖着不走,
是还做着什么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呢?”他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下班的路人纷纷侧目。
许默低着头,看着地面:“我没有……”“没有?”宋铭轩猛地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那***倒是滚远点啊!看见你就碍眼!一个底层打杂的废物,也配用那种眼神看晚晴?
”许默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撞在身后的公交站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闷哼一声,
抬起头,眼神里似乎有隐忍的怒火一闪而逝,但很快又湮灭下去,只剩下惯常的麻木。
“宋少,您误会了,我只是在这里工作……”他低声辩解。“工作?就你?
”宋铭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围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发出哄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和晚晴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我告诉你,赶紧自己滚蛋,别逼我动手,到时候难看的是你!
”他指着许默的鼻子,语气充满了侮辱和威胁。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苏晚晴清冷的侧脸。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微蹙。“铭轩,你在干什么?”宋铭轩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迎了上去:“晚晴,你来了。没什么,就是碰见个不懂事的员工,教教他规矩。
”苏晚晴的目光掠过捂着肩膀、低着头站在站牌旁的许默,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走吧,董事会要迟到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好嘞!”宋铭轩得意地瞥了许默一眼,像是在炫耀什么,转身上了自己的跑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偶尔投来几道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许默慢慢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低着头,
走向公交站台。没人看到,他低垂的眼眸里,此刻冰封一片,没有丝毫刚才的懦弱和委屈,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又过了两天,周五。策划部气氛格外凝重。
“源世”项目的一个关键数据模型出了问题,导致整个方案需要大幅调整,
而周一一早就要进行最终谈判。苏晚晴发了好大的火,相关责任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整个部门被迫集体加班,灯火通明。地下仓库也收到了通知,需要随时待命,
配合楼上调取历年的一些旧项目档案。晚上九点多,
许默和另一个老员工李师傅被派上去送一批急需的旧文件。电梯里,李师傅唉声叹气:“唉,
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这么多年前的破东西,
翻出来得吃多少灰……估计又得搞通宵喽……”许默沉默地扶着推车。到达策划部楼层,
电梯门一开,压抑的忙碌氛围扑面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和疲惫,
电话声、争论声、键盘敲击声比白天更加密集。苏晚晴的办公室玻璃墙百叶窗没有完全拉上,
能看到她正站在办公桌后,单手撑着桌面,听着一个项目经理战战兢兢地汇报,
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霜。她似乎有些不适,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着胃部,
额角隐约有细密的汗珠,唇色也有些发白。许默的目光在她按着胃部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这部分数据必须重算!我要的是准确率,不是大概可能!明天早上七点之前,
必须放在我桌上!出去!”苏晚晴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
带着强压下的火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项目经理如蒙大赦,擦着汗退了出来。
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闭上眼,眉头紧锁,
显得异常疲惫。许默和李师傅将文件搬到指定的会议室内,出来时,
正好看到苏晚晴的助理端着一杯咖啡匆匆走进办公室。“总监,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脸色不太好……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没事。”苏晚晴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随即又放下,挥了挥手,“你去盯着数据组那边。”助理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无奈地退了出去。许默推着空车,和李师傅走向电梯。经过茶水间时,他脚步放缓,
对李师傅说:“李叔,您先下去吧,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个洗手间。”“哦,好,
你快点啊,下面一堆事呢。”李师傅不疑有他,先进了电梯。许默看着电梯门合上,转身,
却没有走向洗手间,而是走向另一条通往楼下便利店的安全通道。十分钟后。
苏晚晴强忍着胃部一阵阵的抽痛和因为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
试图集中精神审阅屏幕上的文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她头也没抬,不耐地道:“进。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将一杯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桌角边缘,
离她的手边有一段礼貌的距离。不是咖啡。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透明的杯壁,
能看到里面金黄软糯的米粒。旁边还放着一小板胃药和一颗独立包装的奶糖。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许默站在桌前,微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总监,楼下便利店买的。
您晚上没吃饭,喝点粥会好一点。”他的出现和他手里的东西,
都与这间现代化精英风格的办公室格格不入。苏晚晴愣住了,看着那杯朴素的热粥,
又看看眼前这个穿着脏兮兮工装、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男人,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惊愕,疑惑,还有一丝被打扰的愠怒。“谁让你进来的?”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
带着明显的戒备和疏离,“拿走。”许默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只是重复道:“热的,
喝点对胃好。”苏晚晴盯着他,似乎想从他低垂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沉默的恭顺。她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极其烦躁的情绪。
这种不合时宜的、来自底层员工的、跨越了界限的关心,让她感到不适,甚至……羞辱。
他以为他是谁?“我说,拿走。”她一字一顿,语气已经结冰,“我不需要。出去。
”许默沉默地站了两秒。然后,他伸出手,拿回了那杯粥和旁边的药、糖,转身,
安静地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无效的任务。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苏晚晴看着空荡荡的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