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塘水裹挟着淤泥的腥臭,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压迫着胸腔最后一丝空气。
意识涣散之际,沈青梧最后看到的,是岸边那张扭曲而快意的老脸——她的婆婆,
永宁侯夫人王氏。耳边回荡着王氏尖厉的哭嚎,和围观族人们冷漠的私语。“毒妇!
竟敢谋害侯府嫡孙!”“枉费老夫人平日待她那般慈爱……”“沉塘都是便宜了她!”冤!
滔天的冤屈如同这刺骨的塘水,浸透了她的魂魄!她哪里狠心?
她只是坚持用太医开的温和方子,一点点为策儿清热退烧!是王氏,
这个口口声声疼孙子的祖母,不听劝阻,强行灌下那碗来历不明的“祖传救命符水”,
才让策儿当场吐血抽搐,不过一刻便断了气!孩子死了,她痛不欲生,王氏却立刻倒打一耙,
哭天抢地指认是她这个母亲不满婆母管教,暗中下毒!那些所谓的“证据”,如今想来,
拙劣不堪,可当时,竟无一人为她辩驳!连她那名义上的丈夫,永宁侯赵珩,
都只是沉默地移开了视线,默许了这桩肮脏的谋杀!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
沈青梧用尽魂魄之力发出最恶毒的诅咒:苍天若有眼,让我重来一次!哪怕魂飞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拉着这毒妇一同下地狱,让她尝尽她宝贝孙儿临死前的所有痛苦!
……窒息感骤然消失。刺骨的冰冷被一种燥热取代。耳边是嗡嗡的人声,压抑的哭泣,
还有……那梦魇般熟悉的、尖利又悲切的哭嚎!“我的策儿啊!我苦命的孙儿!
都是祖母没用啊!”王氏捶胸顿足,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太医!
太医开的都是什么温吞方子!这都一天了,半点起色都没有!再这么烧下去,
我的策儿就要被烧傻了!不行!绝对不行!”沈青梧猛地睁开眼。雕花拔步床顶,
熟悉的承尘图案。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古怪香烛气味。她僵硬地转动眼珠。床边,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低声啜泣。她的陪嫁嬷嬷周嬷嬷正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满脸焦急担忧。
而就在床榻边,她的婆婆王氏,正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袄裙,发髻微乱,
一手拿着帕子拭泪,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一个深褐色的小瓷瓶,
情绪激动地对着床榻方向哭喊。床榻上,她三岁的儿子策儿,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
呼吸急促微弱,已然陷入昏迷。那模样,与前世他濒死时的景象缓缓重叠!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的剧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她……回来了?
回到了策儿中毒濒死,王氏正要强行灌药的那一夜?!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过后,
是彻骨的冰寒和滔天的恨意,几乎瞬间将她的血液点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刺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不能慌。不能再走错一步。“……不能再等了!
”王氏的哭嚎还在继续,她猛地转身,举起那个小瓷瓶,眼神狂热而坚定,
“这是我跪求了慈云庵慧觉师太三天,师太才赐下的救命符水!
是用香灰混了祖师爷加持过的圣水所化,最能驱邪退热!快!快给策儿灌下去!
再不喝就来不及了!”说着,她就要扑向床上的孩子。“母亲不可!
”一个身影踉跄着挡在了床前,是赵珩的妾室柳氏,她哭得梨花带雨,柔弱不堪,
“姐姐平日最重太医嘱咐,这来历不明的符水……若是冲撞了……”“闭嘴!
”王氏厉声打断她,厌恶地瞪了一眼,“你懂什么!太医有用策儿能成这样?
就是沈氏这个当娘的不用心!一味听信太医,延误了我孙儿的病情!
现在谁都别想拦我救孙儿!”她这话看似斥责柳氏,矛头却直指沈青梧。
屋内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刚刚苏醒、还僵坐在一旁的沈青梧身上。王氏也看向她,
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逼迫和惯有的轻视:“青梧,你还愣着干什么?
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策儿……快!帮我按住策儿!”前世,
就是在这样的步步紧逼和道德绑架下,她稍一犹豫,便被王氏斥为“狠心”,强行推开了她,
亲手将那符水灌了下去……沈青梧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味。
她没有像前世那样惊慌失措地阻拦,也没有痛哭流涕地哀求,
反而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哭嚎的王氏也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沈青梧脸上没有泪水,
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和眼底深处怎么也化不开的冰冷。
她轻轻拂开周嬷嬷搀扶的手,一步步走到王氏面前。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瓷瓶,然后,嘴角极其缓慢地,
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屋内的啜泣和王氏的喘息,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嘲讽:“婆婆既然如此笃定这符水有奇效,一口一个‘救命’,
为了策儿安危着想……”她顿了顿,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王氏瞬间僵住的脸。
“不如,您先亲自试一口?”---屋内霎时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啜泣声、劝解声、甚至呼吸声,都在沈青梧那句话出口的瞬间,
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骇得忘了哭泣,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向平日里温婉顺从、甚至有些懦弱的世子夫人。周嬷嬷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解气的光芒。柳姨娘柔弱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帕子半掩着唇,
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悄悄打量着一反常态的沈青梧,又瞥向脸色骤变的王氏。王氏本人,
则像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直直劈中了天灵盖!她举着瓷瓶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的悲切和狂热还未褪去,
就又迅速被极致的错愕、震惊、以及一种被忤逆冒犯的滔天怒意所覆盖。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皮,像是开了染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最后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平日里对她唯唯诺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儿媳,
这个她可以随意拿捏、甚至即将被她彻底踩入泥潭的女人,怎么敢?!
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怎么敢提出如此大逆不道、荒谬绝伦的要求!
“你……你……”王氏的手指颤抖地指着沈青梧,气得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沈氏!
你放肆!你竟敢……竟敢让我试药?!你这是安的什么心!这是救策儿的灵药!
你……”“婆婆息怒。”沈青梧微微福了一礼,姿态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语气却依旧平稳得可怕,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儿媳正是为了策儿着想,才不得不谨慎。
太医乃杏林国手,开的方子纵然起效稍缓,却根基稳健,无毒无害。
而婆婆手中这符水……”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瓷瓶上,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和审视,
“来历不明,成分不清。策儿如今已是危在旦夕,身子再经不起半点折腾。
万一这符水并非良药,反而与策儿病症相冲,或是本身含有不妥之物,岂非雪上加霜,
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她抬起眼,直视着王氏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婆婆口口声声疼惜策儿,为了救他甘愿付出任何代价。既然如此,亲自尝一口,
证明此药无毒无害,让儿媳、让这满屋子担忧策儿的人安心,又有何不可呢?
还是说……”沈青梧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底的冰冷笑意加深了几分,
“婆婆自己也对这‘救命符水’的功效,并非全然放心?”“你胡说八道!
”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嚷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劈叉,显得格外刺耳,
“这是慧觉师太开过光的圣水!是救命的仙药!岂容你在此污蔑诋毁!沈青梧,
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让策儿好!你其心可诛!”她转而看向周围的下人,试图煽动舆论,
恢复自己掌控全局的姿态:“你们看看!看看这个毒妇!自己没办法救孩子,
还要阻拦我这个当祖母的救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然而,这一次,
响应者寥寥。下人们大多低着头,不敢吭声。方才沈青梧的话,虽然惊世骇俗,
却并非全无道理。小世子已然如此脆弱,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确实该慎之又慎。更何况,
世子夫人让老夫人试药的行为虽然大胆,可若这药真没问题,试一口似乎……也无妨?
柳姨娘眸光闪烁,捏着帕子细声细气地开口,看似打圆场,实则煽风点火:“姐姐,
您这话说的就太伤母亲的心了。母亲也是急糊涂了,一心只想救策儿,怎会害他呢?
这符水定然是好的。只是让母亲试药……这于礼不合啊……”“于礼不合?
”沈青梧轻轻重复了一遍,视线转向柳姨娘,那目光冷得让柳姨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比起策儿的性命,区区礼数算得了什么?柳姨娘既然也觉得这药好,
不如……你来替婆婆试?”柳姨娘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多言。沈青梧心中冷笑,果然,事不关己时,谁都能站出来说风凉话。
她重新看向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王氏,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婆婆,
并非儿媳不信您。只是策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赌不起,更不敢拿他的性命做任何冒险。今日,
要么您亲自证明这符水无害,要么……”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瓷瓶,
冰冷而决绝:“就请婆婆将它收起来,一切听从太医安排。否则,谁也别想碰我儿子一下!
”她往前一步,虽身形单薄,此刻却仿佛带着一股一往无前、不容侵犯的气势,
竟将盛怒的王氏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反了!反了!”王氏气得浑身乱颤,指着沈青梧,
对闻讯赶来的几个心腹婆子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把这个疯妇拉开!快把符水给我!
我要救我的孙儿!”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面面相觑,有些犹豫地上前。
世子夫人今日的气势太过骇人,
而且她占着理……周嬷嬷立刻带着几个忠心的丫鬟挡在沈青梧身前。眼看一场冲突就要爆发。
“都在闹什么!”一声低沉而蕴含着怒气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永宁侯赵珩,一身藏青色常服,
面带疲惫与不耐地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甚至可能已经听说了府里的乱子。
屋内众人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行礼。王氏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
未语泪先流,哭得那叫一个委屈悲切:“侯爷!侯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再晚来一步,
就见不到我和策儿了!沈氏她……她疯了!她不准我救策儿,还要逼我喝那救命的符水!
她这是要我们祖孙俩的命啊!”她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赵珩的目光扫过屋内混乱的景象,最后落在神色平静得异常的沈青梧身上,眉头紧锁,
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和责备:“青梧,这又是怎么回事?母亲也是为了策儿好,
你怎可如此顶撞?还说出让母亲试药这等混账话!”若是前世,
被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沈青梧早已心碎神伤,百口莫辩。可现在,
她只是抬眼看着这个她曾经倾心爱慕、却冷漠薄情的丈夫,心底一片冰封的荒芜。
她微微屈膝,行礼的动作依旧无可挑剔,声音清晰而冷静,
不见丝毫慌乱与委屈:“侯爷明鉴。并非儿媳顶撞母亲,实在是策儿病情危重,
再也经不起半点风险。母亲执意要使用来历不明的符水,儿媳身为母亲,
不敢拿策儿的性命冒险,故而恳请母亲先行试药,以证药性稳妥。若母亲不肯,
儿媳宁愿背负不孝之名,也绝不敢让策儿服用此物。”她顿了顿,
目光转向床上气息微弱的孩子,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真实的痛楚,
却依旧克制:“若侯爷觉得,母亲的颜面,比策儿的性命更重要,
那便当儿媳今日……真的疯了吧。”赵珩被她这番话说得一噎。他虽偏听偏信,惯常和稀泥,
但也并非完全蠢笨。沈青梧的话有理有据,将“孝道”和“孩子的性命”放在天平上,
逼他做出选择。尤其是最后那句,更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让他心头莫名一悸。
他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气得脸色发青、眼神闪烁的母亲,
再看向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眼神冰冷坚定的妻子,第一次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王氏见儿子犹豫,哭得更凶了:“侯爷!你就看着她如此作贱你母亲吗?
我的命好苦啊……”赵珩被哭得心烦意乱,正要习惯性地呵斥沈青梧,让她退下。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小厮急促的通报声:“侯爷,夫人!林太医请到了!”众人皆是一愣。
林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超,平日只伺候宫中的贵人,极少出诊。
永宁侯府之前也去请过,但林太医并未当值。沈青梧心中冷笑,时机正好。
她前世死后魂魄飘荡,才知道林太医今夜其实就在府附近友人处饮酒,
是王氏怕林太医看出端倪,故意让人拦了消息,只说请不到。她重生醒来那一刻,
就已让绝对忠心的陪嫁丫鬟拿着她的信物,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林太医了。赵珩闻言,
立刻道:“快请!”王氏却急了:“侯爷!还请什么太医!太医有用策儿能这样吗?快让开,
让我给策儿喂符水!再晚就来不及了!”沈青梧立刻上前一步,挡住王氏,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母亲!林太医既已到了,为何不让太医诊治?难道在母亲眼中,
您那来历不明的符水,比太医院判的医术还要可靠吗?!还是您……根本不敢让太医来看?!
”最后那句话,如同惊雷,炸得王氏脸色惨白如纸!“你……你血口喷人!”王氏尖叫,
眼神慌乱。赵珩再迟钝,也看出了母亲的不对劲。他沉下脸:“母亲,稍安勿躁!
先让林太医看看策儿再说!”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上了不容反驳的强硬。王氏张了张嘴,
在儿子冰冷审视的目光下,最终没敢再闹,只是死死攥着那个瓷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眼神怨毒地剜着沈青梧。林太医很快被请了进来,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他顾不上寒暄,立刻上前为赵策诊脉。屋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王氏粗重的喘息声。
林太医诊脉的时间并不长,但眉头却越皱越紧。他又翻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
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药味和那丝古怪的香烛气,
最后目光落在了被王氏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深褐色小瓷瓶上。“侯爷,夫人,
”林太医面色凝重地起身,“小世子并非普通风寒高热,而是误食了某种燥热剧毒之物,
引发了急火攻心,加之本身底子弱,才会如此凶险。若是再晚上片刻,或是再用错了药,
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什么?剧毒之物?!”赵珩失声惊呼,
猛地看向王氏手中的瓷瓶。王氏吓得手一抖,瓷瓶差点脱手落地,
脸色瞬间惨白如鬼:“不……不可能!这是符水!是救命的!”林太医目光如电,
射向王氏:“可否将此物给老夫一观?”王氏下意识地想藏起来,赵珩却已一把夺过,
递给了林太医。林太医拔开瓶塞,只轻轻一嗅,脸色顿时大变,
连忙将瓶子拿远:“果然是它!此物腥燥刺鼻,内含朱砂、雄黄等大量燥热剧毒之物,
虽混合了香灰掩盖气味,但其性烈如火,常人服用少许便会中毒,何况是这般稚龄孩童!
此非救命之药,实乃催命之符!”轰——!林太医的话,如同终极判决,
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真相大白!赵珩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王氏,
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后怕:“母亲!你……你竟然真的要拿这种东西给策儿喝?!
你差点害死了他!!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是慧觉师太说的……”王氏语无伦次,试图辩解,
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沈青梧看着这场闹剧,心底一片冰冷。
她缓缓走上前,从震惊失语的赵珩手中,拿回了那个险些要了她儿子性命的瓷瓶。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一步一步,走到彻底崩溃瘫软在地的王氏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前世害死她儿子、又将她沉塘的毒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她举起瓷瓶,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字一句,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房间里:“婆婆,您听见了吗?”“林太医说,
这是……催命的符水呢。”---林太医那句“催命之符”,如同九天惊雷,
将永宁侯赵珩最后一丝侥幸劈得粉碎。他踉跄一步,扶住身旁的黄花梨木桌角才稳住身形,
再看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母亲时,眼神里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
更添了浓重的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方才沈青梧没有拼死阻拦,
若真让这符水灌进了策儿嘴里……那此刻,他是不是已经在准备嫡子的丧事了?而这个凶手,
竟是口口声声最疼孙子的祖母!“母亲!你……你……”赵珩指着王氏,手指颤抖,
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胸口剧烈起伏。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骨。
王氏被儿子那从未有过的、仿佛看陌生人甚至仇敌般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让她猛地爆发出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赵珩,
试图抱住他的腿哭诉:“珩儿!我的儿!你听娘解释!娘不知道!
娘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有毒啊!是慈云庵的慧觉师太!是她骗了我!
她说这是救命的仙药……我是被蒙蔽的啊!娘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孙儿!苍天可鉴啊!
”她哭得涕泪横流,发髻散乱,往日里端着的侯夫人架子荡然无存,
只剩下狼狈不堪和垂死挣扎。沈青梧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底毫无波澜,甚至想笑。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被蒙蔽,永远都是好心办坏事,永远都不需要为自己造成的恶果付出真正的代价。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那只冰凉粘腻的瓷瓶,里面装的哪里是符水,分明是她儿子前世的命,
和她滔天的冤屈她没有理会王氏的哭嚎,转而看向面色凝重的林太医,
深深一福:“多谢林太医救命之恩。还请太医施以援手,救我孩儿性命。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个母亲最真切的哀求。林太医叹了口气,
连忙虚扶一下:“世子夫人快快请起,老夫定当尽力。只是小世子中毒已深,
又耽搁了些时辰,情况着实凶险。老夫需立刻施针,先护住他的心脉,再行用药催吐解毒,
过程或许……有些难熬。”“只要能救策儿,任何苦楚他都受得,我也受得。
”沈青梧斩钉截铁,眼神无比坚定。林太医不再多言,立刻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命人准备热水、痰盂等物。施针的过程,对于昏迷中的孩子来说,亦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