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还坐在桌边,张小小朝金振东使了个眼色,金振东看了看他娘,说道:“娘,宁哥儿自己在厨房,你快去陪陪他吧,过两天嫁人了,就不能老陪在您身边了。”
李芳草瞧了瞧他二人,内心冷笑,这是不让她上桌的意思,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转头走去了厨房。
“小小,你怎么还把钱给娘了,她拿着钱指不定给谁呢。”
“唉呀,你傻啊,先稳住她,等宁哥儿嫁过去了,你在想法要回来不就行了。”
“要是他给宁哥儿了呢。”
“那就让宁哥儿自己送回来,一个小哥可比你娘好对付。”
“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还的是我的好夫郎。”
金振东说完,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就见张小小找了一个碗,装了盘腊肉放到了另一边。
“这是干嘛。”
“留出来一些,等明日佑安和佑明回来给他们吃。”
“对、对,给他俩留些。”
夫夫俩喝着小酒,吃着腊肉,幻想着钱到手的日子,越想越开心。
而厨房这边,李芳草回去就看到金佑宁窝在灶边,不说话,也不动。
“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奶奶,我、我多干活,我每天就吃一顿饭,别卖我,求你,别卖我。”
小哥儿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明明再苦再累的活都不吭一声的人,再听到自己的奶奶要把他卖了后,也是又急又慌,但除了恳求他别无他法。
李芳草走过去给他擦了擦眼泪,搂着他不出声。
这孩子长得像他母亲,对于小哥儿来说偏于温和,唯有那双眼睛像极了她死去的二儿子。
“宁哥儿,奶奶老了,护不住你了。”
“不,奶奶,我不嫁人,我伺候你,我多上山,我挖草药,我、我还会设陷阱,我求求你了,奶奶。”
李芳草一下下抚摸着金佑宁的后背,安抚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宁哥儿能吃苦,什么都能做好,所以,孩子,跑吧。”
“什么?”
金佑宁疑惑的抬起头,就听见“哗啦啦”一阵响声。
李芳草愣了愣,转身走去了正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件羊皮大衣走回了厨房。
金佑宁认识这件大衣,那是他爹的衣服,他爹去世后,家里的田地房子都给了他大伯,作为抚养他的费用,这件大衣也被他大伯抢了过去,一首是过年才会拿出来穿一天,保护的很好。
“奶奶,这是做什么?”
“宁哥儿,穿上这大衣。”
李芳草把大衣给他披上,又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上面盖满了腊肉,说道:“吃吧,吃完就赶紧走吧。”
“奶奶,我去哪?”
“去哪都行,离开这。”
离开这,以前的金佑宁想都没想过,他爹娘都去世了,外祖家的舅舅也断了联系,他虽然在金振东这里又苦又累,好在还有奶奶护着她,也算有片瓦遮身,现如今让他走,他能去哪呢。
“吃吧,好孩子,快吃。”
“奶奶吃。”
金佑宁把饭推给李芳草,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
“这还有,你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金佑宁确实饿的厉害,他从早上喝了一碗米汤水之外,什么都没再吃过,所以拿起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往外看。
“不用看了,他们醒不了,我下了一包蒙汗药。”
“什么!
奶奶,大伯醒了肯定要闹的。”
“那就让他闹,我是他娘,他不敢动手,可是宁哥儿,没了李二狗,还有王二狗,张二狗,我老了,没几天活头了,趁我还能动,赶紧跑吧。”
金佑宁哭着摇头,“奶奶,你和我一起走,我、我养你。”
“好孩子,奶奶老了,走不远的,再说我还要守着你爹娘呢。”
李芳草把棉裤脱了下来,跟金佑宁换,又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里面是六两三钱银子,还有金佑宁的户籍。
“拿好,宁哥儿,这些拿好,天黑了,快走,走的远远的,别回来了,也别惦记我,只要你好,奶奶就能放心的去见你爹了。”
“奶奶,不要,你跟我走,你跟我一起走。”
“傻孩子,别磨叽了,要是他俩醒了,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金佑宁抱着李芳草不撒手,可也知道再不走他奶奶做的这些全白费了。
他咬了咬牙,跪在地上给李芳草磕了三个头,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后山跑去。
李芳草看着他去的方向,张了张嘴没说话,这个天气,一个小哥儿去山上活着的机会不大,可她也知道要是走大路多半要被抓回来。
想到暴虐成性的李二狗,她宁可金佑宁死在山上,也好过被折磨至死。
李芳草原是村医家的姑娘,上山采药时崴了脚,被村里的金猎户所救,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老套的开始,换来的是无尽的折磨。
一开始也曾柔情蜜意,等生完二儿子后,金猎户开始酗酒,喝完了不算,一点小事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爹娘在世时还有所收敛,等二老去世,兄弟搬走,金猎户就肆无忌惮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只有二儿子金振南护在她身边,大儿子只会冷眼旁观,有时为了讨好他爹,还跟着一起打弟弟。
没几年金猎户就死了,死前把地和房子全留给了长子,好在老二学了一身的打猎本事,靠自己买了房、地,说了媳妇。
打猎是挣钱却危险的行当,七年前金振南入山打猎遇到了熊,没能活下来,二儿媳与他感情深厚,思念过度也郁郁而终,她执意把金佑宁养在身边,护了七年,可她老了,实在护不住了,她想哪怕金佑宁跑不出深山,也比被人活活折磨死好,倘若有幸跑了出去,也算是她这个奶奶唯一能帮他找的一线生机了。
李芳草站在门口,见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首到彻底看不见,才慢慢的转身走回了厨房,吃了满满一碗饭后,默默的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