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被沉沉的夜幕笼罩,白日里的喧嚣与燥热褪去,只剩下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模糊车笛。
陆砚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书桌上的一盏护眼台灯,投下一圈昏黄而专注的光晕,将他摊开的数学习题册和草稿纸笼罩其中。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陆砚的心神却远未如这夜一般宁静。
白天的异响和玉佩的异常温热,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习题册上的字符仿佛都在跳动,无法真正看进脑子里。
那股莫名的烦躁感不仅没有随着夜幕降临而消散,反而在寂静中愈发清晰。
颈间的玉佩,再次传来了持续的温热感,比白天在教室时更加明显,也更加稳定,仿佛一个小小的暖炉贴在他的皮肤上。
这异样的感觉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烦躁地摘下玉佩,随手放在摊开的习题册旁边。
台灯柔和的光线下,这枚温润的骨白色玉佩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质感。
它的内部似乎不再是白天那种纯粹的温润,而是有极其稀薄、极其缓慢的乳白色光晕在流淌,如同最纯净的羊脂玉中融入了液态的月光。
更让陆砚瞳孔微缩的是,玉佩表面那些原本模糊不清、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此刻在光晕的映衬下,似乎“活”了过来!
它们极其细微地扭曲、舒展,如同沉睡的远古虫豸在苏醒,又像是某种未知的符文在自行调整、重组。
这绝不是静态的纹路!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啪嗒。”
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像是小石子落在空调外机上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小动物踩断了枯枝。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陆砚的心猛地一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几秒钟后,再无其他声响。
是野猫?
还是风?
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窗边。
指尖触碰到厚重的遮光窗帘布料,带着一丝凉意。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撩开窗帘一角。
窗外,昏黄的路灯光晕笼罩着楼下空无一人的小区步道,花坛里的灌木在夜风中投下摇曳的、怪诞的黑影。
一切如常,静谧得甚至有些死寂。
陆砚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被白天的怪事搞得有点神经质了。
他正准备放下窗帘,转身回去继续和数学题搏斗——就在这转头的刹那!
眼角的余光,像是被无形的钩子猛地拽住!
他清晰地瞥见,对面七层居民楼的楼顶边缘,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影子,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那影子庞大得惊人,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楼顶的视野!
它有着修长而优雅的脖颈,轮廓上覆盖着清晰可见的、仿佛由月光和气流凝聚而成的羽毛纹理,姿态舒展而高贵,却又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苍茫气息!
仅仅是一瞥,陆砚脑中就炸开一个名字——像极了《山海经图录》中描绘的某种传说中的神鸟!
“轰!”
一股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陆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下一秒又以狂乱的频率疯狂擂动!
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幻觉?
一定是幻觉!
熬夜熬出幻觉了!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再次定睛望向对面楼顶——空空如也。
只有清冷的、惨白的月光,无声地泼洒在冰冷的混凝土楼顶上,勾勒出空调外机和太阳能热水器的冰冷轮廓。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巨大虚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陆砚瞬间冒出的冷汗。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在书桌上那枚静静躺着的玉佩上。
昏黄的台灯光下,那枚玉佩内部流淌的乳白色光晕,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些?
像一颗在黑暗中悄然苏醒的、冰冷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