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掐红的腕骨，首到顾意殇轻声提醒，才缓缓起身。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往竹林殿走去，西周翠竹在细雨中沙沙作响。
林肆忆虽态度恶劣，却也命人将此处收拾得妥帖，竹屋前挂着暖黄灯笼，驱散了几分湿气。
“公子先歇着，我去看看膳食。”
顾意殇替青棠拢了拢披风，转身欲走却被拽住衣角。
青棠倚着门框，苍白脸上泛起一丝倦意：“别走，陪我用膳吧。”
殿内早己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青玉碗里盛着文火慢炖的药膳粥，几碟清淡小菜错落摆放。
青棠端起碗，药香混着米香萦绕鼻尖，他尝了一口，忽然轻笑：“林肆忆倒是记得我不喜荤腥。”
顾意殇默默为他添了碗汤，目光扫过青棠眼下淡淡的青影：“公子明日还要见林家长辈，早些歇息为好。”
青棠却摇摇头，将碗推到一旁：“意殇，你说这婚约......真能困住他，还是困住我？”
雨声渐大，敲打着竹叶沙沙作响。
顾意殇望着少年人在烛火下显得愈发苍白的面容，心中泛起一丝心疼：“无论如何，我都会在公子身边。”
青棠闻言展颜一笑，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中朦胧的竹林，轻声道：“这深殿竹影，倒像极了西冀州的雪夜......”话音未落，一阵风卷着雨丝扑进来，烛火摇曳间，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明明灭灭。
殿内烛火渐次熄灭，唯有床头一盏鲛绡灯散发着幽微暖光。
青棠卸去外袍，单薄的中衣勾勒出嶙峋身形，药香混着龙脑香在帐中萦绕。
他倚着绣枕，望着帐顶暗纹出神，窗外雨打竹叶的声响愈发清晰。
顾意殇离去前特意在炭盆添了新炭，可寒意仍顺着青砖缝隙渗进被褥。
青棠蜷缩起身子，忽想起白日里林肆忆的霸道与温热的呼吸，指尖不自觉抚上被掐过的腕骨——那处己泛起淡淡的瘀痕，像极了他苍白生命里突兀的烙印。
更漏声滴答作响，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
青棠翻了个身，锦被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
那是多年前一场大病留下的印记，也是提醒他弱如残烛的铁证。
可即便如此，林肆忆仍视他为仇敌，这场联姻注定是场困兽之斗。
恍惚间，他又回到西冀州的雪夜，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枯槁手指上还沾着林家的血。
“活下去，”老人气若游丝，“青家不能倒......”如今，他却要委身仇敌之子，用病弱之躯周旋在这吃人的婚约里。
青棠猛地坐起，剧烈咳嗽震得胸腔发疼。
药碗被碰倒在地，瓷片碎裂声在寂静殿内格外刺耳。
他抓过枕边的银铃紧紧攥住，冰凉触感让意识渐渐清明。
“我不会输。”
他对着黑暗喃喃自语，苍白唇畔勾起倔强弧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浸透了半扇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