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酒葫芦悬在船舷外，琥珀色的酒液拉成细线坠入江水，惊散一尾正要跃出水面的红鲤。
"可惜了这三十年陈的杏花白。
"岸边老渔翁忍不住叹息。
燕九歌翻转手腕，酒线在空中画了个圆弧，稳稳落回葫芦口。
"酒逢江河方知天地阔。
"他屈指弹飞斗笠，露出被火烧去半边的面容，"老丈可要尝尝月光酿的酒？
"说话间江水突然倒卷，漫天水珠凝成酒盏形状。
燕九歌剑鞘轻点船板，整条朽木舟凌空飞旋，将月华与江雾尽数卷进葫芦。
待舟楫落回水面时，老渔翁的破碗里己盛满泛着冷光的酒浆。
对岸传来马蹄声。
七匹乌云踏雪撞破夜色，马上骑士金刀玉带，却是来取燕九歌项上人头的皇城司密探。
为首者抛出一袋金珠砸在船头："喝够上路酒了？
"燕九歌忽然大笑。
他拔开葫芦塞子仰头狂饮，酒液泼洒在焦黑的右脸上竟腾起青烟。
密探们正要拔刀，却见江面浮起万千酒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不同的月亮。
"诸君看好了——"醉汉倒握剑柄往虚空一刺，"这招叫‘酩酊问月’。
"剑光起时，江心皓月突然缺了一角。
七匹骏马同时人立而起，将背上骑士甩进江水。
燕九歌的剑尖挑着片半融的月光，轻轻放进老渔翁的碗里。
酒水顿时沸腾如熔金，映得老人须发皆白。
密探们挣扎着爬上岸时，朽木舟己漂到江雾深处。
燕九歌的歌声混着酒香顺流而下："莫问青天几时醉，且看明月杯中游......"三更天，他挂在千年银杏最高处的枝桠上喝酒。
腰间缠着藤蔓编织的酒囊，里面装着从火山冰湖汲来的寒泉。
忽然有暗器破空声自下而上，十八枚孔雀翎带着幽蓝火焰射来。
燕九歌翻身荡开藤蔓，酒囊在半空划出晶莹的弧线。
暗器穿透残影钉入树干，他却赤脚踩在孔雀翎尾羽上，就着升腾的毒火温酒。
淡青火焰舔舐青铜酒樽的模样，像极了那年烧毁他半张脸的地狱火。
"好酒！
"他忽然朝树下阴影处掷出酒樽，"毒火淬酒，滋味更胜当年芙蓉宴。
"蒙面人接住酒樽的瞬间脸色骤变——樽中酒液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三年前被他毒杀的结发妻子。
燕九歌倒挂在枝头轻笑："饮酒不看人，看的是天地良心。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燕九歌躺在火山口冰湖中央。
玄铁酒壶沉在湖底吸收地火，蛛网状的冰裂纹在他身下缓慢蔓延。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壶中酒刚好沸腾到第一百零八滚。
追杀者们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围拢。
燕九歌拍开冰面取酒，赤红酒液在空中凝成剑形。
"此酒名‘忘忧’，诸君共饮。
"他挥袖泼洒，滚烫的酒剑瞬间汽化，整座火山口腾起猩红雾霭。
雾散时，冰湖上多了三十六尊琥珀雕像。
每个追杀者都被封在酒气凝成的晶石里，脸上还保持着惊骇神情。
燕九歌踩着朝霞走向山崖，背后传来冰晶坠入岩浆的清脆响声。
他举起酒葫芦对着太阳："敬朝阳。
"葫芦里晃动的，是昨夜封存的满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