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柴房里的破剑
主院的花厅里,红木圆桌摆得满满当当,嫡兄林琨正举着酒杯给父亲林嵩敬酒,笑眉笑眼:“爹,您尝尝这醉蟹,儿子特意让人从江南运回来的。”
嫡母王氏坐在一旁,慢悠悠用银签挑着燕窝,眼角余光扫过月亮门外的石板路,撇了撇嘴没说话。
林砚就站在那石板路上,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半碗白粥,上面飘着几粒咸菜。
这是他的晚饭,每日这个时辰,厨房的张妈会从角门递出来,从不让他进花厅半步。
“哟,这不是我们侯府的‘宝贝’庶子吗?”
尖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琨的贴身小厮狗剩。
狗剩晃着脑袋走到他跟前,瞥了眼他碗里的粥,嗤笑一声:“就这猪食,也配进侯府的门?
要我说啊,您还不如去庄子上啃树皮,省得在这儿碍眼。”
林砚捏着碗沿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天生体弱,打小就练不了侯府的家传刀法,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染病去了,在这侯府里,他确实像根没人要的野草。
“怎么不说话?”
狗剩见他不吭声,更来劲了,伸手就去夺他的碗,“让我瞧瞧,是不是偷偷藏了肉——”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不大,却带着股犟劲。
狗剩愣了下,见林砚抬了头,那双总是垂着的眼睛里,竟有点泛红。
“放下。”
林砚的声音很低,却咬得很清楚。
“嘿!
你个废物还敢凶我?”
狗剩恼了,抬脚就往林砚膝盖上踹,“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林砚本就站不稳,被这一脚踹得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院墙上,“咚”的一声闷响,手里的碗“啪”地摔在地上,粥洒了一地,咸菜滚得老远。
狗剩还不依不饶,叉着腰骂:“摔了碗?
我看你今晚就得饿肚子!
告诉你,明儿就是家族选拔赛了,大少说了,你要是敢去丢人现眼,他就打断你的腿!”
选拔赛……林砚心里一沉。
侯府每年都会选几个年轻子弟去武道社学武,虽说他肯定选不上,但这是母亲生前总念叨的事——母亲总说,他虽练不了刀,但若能去武道社见识见识,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趟。
可现在,他连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狗剩骂够了,啐了口唾沫,扭着腰走了。
林砚蹲下身,想捡地上的碎瓷片,指尖刚碰到,就被划了道口子,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没管伤口,只是盯着地上那摊狼藉,鼻尖突然一酸。
母亲走的时候,他才三岁,只记得母亲总抱着个旧木箱哭,说里面是“林家的根”。
后来母亲的东西被王氏派人收了,只留了个破木箱在柴房,说是“庶妇的破烂,不配进库房”。
林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地往柴房走。
柴房在侯府的最角落,又暗又潮,角落里堆着些枯枝,中间孤零零放着个掉了漆的木箱——正是母亲留下的那个。
他蹲在木箱前,摩挲着箱盖的纹路。
以前他总不敢碰,怕王氏怪罪,可现在……他连晚饭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咬了咬牙,林砚掀开了箱盖。
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几件打补丁的旧衣裳,一本泛黄的诗集,还有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硬邦邦的。
他解开红布,心猛地一跳。
是个剑鞘。
锈迹斑斑的铁剑鞘,上面刻着些模糊的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
他握着剑鞘掂了掂,不重,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沉。
“这里面……”林砚迟疑着,伸手往剑鞘里摸了摸,指尖碰到了冰凉的金属,还摸到几张纸。
他把纸抽出来,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一看——是两页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字,墨迹都快褪没了,只能勉强看清开头几个字:“气沉丹田,腕随心动……”林砚愣住了。
这是……剑谱?
母亲是江南女子,从没听说过会武功,怎么会有剑谱?
他捏着纸的手微微发颤,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砚儿……娘对不住你……若有一天你能握剑……就去找……找林家的……”后面的话,母亲没说完就咽了气。
林家?
是母亲的娘家吗?
林砚把剑谱小心翼翼折好揣进怀里,又拿起那柄剑鞘——刚才没注意,剑鞘末端竟还缠着半块玉佩,玉质普通,上面裂了道缝,却被磨得很光滑。
他把玉佩贴在胸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莫名静了些。
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里,柴房里更暗了。
林砚握着锈剑鞘,靠在木箱上,盯着那两页剑谱的残页看了很久。
嫡兄要打断他的腿,嫡母嫌他碍眼,父亲从不正眼看他……他不能就这么认了。
林砚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剑鞘。
就算是废物,就算天生体弱,他也想试试——试试母亲没说完的话,试试这剑谱能不能让他……不再任人欺负。
他站起身,借着微弱的光,按照剑谱上“气沉丹田”西个字,慢慢调整呼吸。
一开始浑身发僵,胸口闷得慌,可练了一会儿,竟觉得腰腹处暖暖的,刚才被踹疼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己是子时。
林砚还在练,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破旧的衣襟,可他眼里却亮得很。
他不知道,这夜柴房里的这点微光,会让整个永宁侯府,乃至京城的武道圈,在不久后,掀起多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