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一个雨夜。楚明澜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袖,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她身后,
数十名暗卫齐刷刷跪地,高呼"公主恕罪"。"季临,对不起..."她的声音在颤抖,
"但我不能让昀哥出事。"雨水混着血水从我喉咙的伤口涌出,我想问她,那我呢?
我为你遮风挡雨七年,为你遍访名医,为你放弃功名,就换来这样一句"对不起"?再睁眼,
我回到了母亲为我和季昀选妻的那天。"临儿,昀儿,这两位姑娘你们看看。
"母亲笑容温婉,指向厅中两位女子,"一位是礼部尚书之女林月华,
一位是镇远将军之女楚明澜。"我的目光落在楚明澜身上。她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
嘴角还挂着痴傻的笑。谁能想到,这副模样下藏着的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前世,
我就是被她这副模样骗了七年。"母亲,"季昀突然开口,声音温和,"不如让临弟先选吧。
他年纪小,更需要人照顾。"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他明知林月华对他一见钟情,
却偏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前世我信了他的表演,主动选了"痴傻"的楚明澜。这一次,
我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声格外清脆。"好啊。"我微笑,"那我选——"我的手指向林月华,
故意停顿。果然,林月华立刻变了脸色。"季临!"她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选我?我心悦的只有昀哥!"厅内一片寂静。我缓缓移动手指,最终停在楚明澜身上。
"我选楚姑娘。"楚明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临弟!"季昀失声叫道,
"楚姑娘她...不太方便...""兄长不是说让我先选吗?"我故作疑惑,"还是说,
兄长刚才的话只是客套?"季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母亲连忙打圆场:"临儿,
楚姑娘情况特殊,不如...""母亲,"我打断她,"楚姑娘只是腿脚不便,
我会好好照顾她。"我走到楚明澜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这个角度,
我能清晰看到她眼底闪过的慌乱。"楚姑娘,愿意跟我走吗?"我轻声问。
前世我问出这句话时,她眼中满是算计。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突然,楚明澜站了起来。厅内一片哗然。她不再伪装痴傻,而是直直走向季昀,
牵起他的手:"季昀,选我。"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哪有半点痴傻的样子?
我笑了:"原来楚姑娘能走能说啊。"楚明澜猛地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她没想到我竟如此平静。"季临,你早就知道?"她眯起眼睛。"知道什么?"我故作茫然,
"知道楚姑娘装痴扮傻?还是知道你是当朝公主?"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楚明澜脸色煞白,
季昀更是惊得松开了她的手。"你...你胡说什么!"楚明澜声音发颤。我缓步上前,
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还知道,你腰间有一块蝶形胎记,
是你十岁那年我救你时看到的。"她如遭雷击,
踉跄后退:"不可能...救我的是昀哥...""因为那块玉佩?"我冷笑,
"那是他抢我的。"季昀终于回过神来:"临弟!你疯了吗?竟敢污蔑公主!""污蔑?
"我看向母亲,"母亲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楚姑娘,不,明澜公主腰间确实有块胎记。
"母亲脸色大变:"临儿,慎言!"楚明澜死死盯着我,突然笑了:"季临,你很有趣。
"她转向母亲,"夫人,今日之事,我希望不会传出去。"她这话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母亲和季昀立刻跪下行礼,我却站得笔直。"季临!"母亲厉喝,"还不跪下!
""为何要跪?"我反问,"我选妻在先,公主欺瞒在后。要说失礼,也是公主失礼在先。
"楚明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变成兴味:"季临,你比我想的有意思多了。
"她走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也是重生回来的,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已经给了她答案。"很好,"她冷笑,"这一世,
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俯身行礼:"恭候公主大驾。"当晚,我被叫到祠堂。母亲手持家法,
季昀站在一旁,眼中是掩不住的得意。"逆子!竟敢顶撞公主!"母亲一鞭子抽在我背上,
"你可知你差点害了整个季家!"我咬牙忍痛:"母亲为何不问,我如何知道公主身份?
""还敢狡辩!"又是一鞭。我抬头直视母亲:"因为十岁那年,是我从湖中救起的公主!
那块玉佩,是季昀从我这里抢走的!"母亲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胡说!
"季昀厉声喝道,"明明是我救的公主!""是吗?"我冷笑,"那兄长可还记得,
救人的湖边有棵什么树?公主当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季昀语塞。我继续道:"是柳树,
公主穿着鹅黄色衣裙。"母亲的手微微发抖:"临儿...""母亲,"我声音平静,
"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为何您总是偏袒兄长?"祠堂内一片死寂。最终,母亲放下家法,
疲惫地摆手:"你走吧...明日去向公主请罪。""我不会去。"我转身离开,"我没错。
"三日后,城中传出消息,季昀与明澜公主定亲。同日,我被派往江南收账,
这是要将我逐出家门。出发前夜,我的院落突然起火。浓烟中,我看到几个黑影持刀逼近。
楚明澜果然不打算放过我。好在我早有准备。我假装被浓烟熏倒,趁刺客查看时,
将藏在袖中的***撒出。这是前世我为楚明澜寻来的方子,
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在她派来的刺客身上。我从后门逃离,却在大门外撞上一队人马。
"季公子?"为首的男子惊讶道,"这么晚了要去哪?"我认出他是江南沈家的管事,
前世与我有一面之缘。"家中走水,"我故作镇定,"正要去报官。
"管事看了眼我身后的浓烟,又看了看我背上的包袱,了然一笑:"季公子若不嫌弃,
可随我们同行。家主正好想见您。""见我?""公子前月作的《商路策论》,
我家主人拜读后惊为天人。"我愣住了。那篇策论是我前世为楚明澜写的,
这一世随手丢给了书局,没想到会被沈家看到。或许,这是老天给我的另一条路?
我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季府。火光中,我仿佛看到楚明澜站在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我。
"走吧。"我对管事说,"江南的茶,该上市了。江南的雨,细如牛毛。
我站在沈家别院的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青瓦滴落。离开京城已有半月,
背上的鞭伤已经结痂,但每当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季公子,家主请您去书房。
"我转身,跟着侍女穿过曲折的回廊。沈家的宅院不像京城那些高门大户般富丽堂皇,
却处处透着雅致。假山流水,翠竹掩映,每一处景致都恰到好处。书房门前,
侍女轻轻叩门:"家主,季公子到了。""请进。"门内传出的声音清润如玉,
却让我脚步一顿——这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梨花木案几,
案后坐着一位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她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
手中正执笔批阅账册,见我进来,抬眸一笑。"季公子,久仰。"我愣在原地。
沈家家主...是个女子?似乎看出我的惊讶,她放下毛笔,起身行礼:"沈青舟,
家父去世后,由我暂掌家业。冒昧以《商路策论》相邀,还望季公子见谅。
"我连忙回礼:"沈...沈家主客气。在下季临,不过一介布衣,当不起家主如此厚待。
"沈青舟唇角微扬:"能写出《商路策论》的人,怎会是寻常布衣?公子请坐。
"她亲自为我斟茶,动作行云流水。我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白皙,
却有着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季公子的策论中提到的'以水路联通南北货殖'的想法,
与我不谋而合。"沈青舟开门见山,"特别是关于改良漕运契约的部分,简直妙极。
"我抿了口茶,是上好的龙井:"沈家主过奖。不过是些粗浅见解。""粗浅?"她轻笑,
"公子可知,按你的方法重组漕运,至少能省下三成运费?
江南七省的商人若知道这'粗浅见解',怕是要抢破头来请公子做幕僚。"我心头微动。
前世这些经商之道,都是为楚明澜准备的,却从未得到过半句赞赏。"沈家主谬赞了。
"我放下茶盏,"只是纸上谈兵罢了。"沈青舟凝视我片刻,
忽然话锋一转:"季公子从京城来,可听说季家二公子失踪的消息?"我手指一颤,
茶水溅出几滴。"略有耳闻。"我强作镇定,"据说是在一场大火中...""真巧。
"沈青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公子与那位季二公子同名同姓,年纪也相仿。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抬眼直视她:"沈家主这是何意?
"她并不回避我的目光:"我只是好奇,一位能写出《商路策论》的才子,
为何要隐姓埋名远走江南。"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沈家主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试探?
不错,我就是季临,季家那个'失踪'的二公子。"出乎意料的是,
沈青舟并未露出惊讶或鄙夷的神情,反而像是松了口气:"果然如此。""你不惊讶?
""季二公子在京城素有才名,却突然'失踪',本就蹊跷。"她重新为我斟茶,"况且,
你的策论中提到的某些商路细节,若非在京城高层耳濡目染,寻常书生根本无从知晓。
"我不禁对这位沈家主刮目相看。她的洞察力远超我的预期。"那么,"我直视她的眼睛,
"沈家主准备如何处置我这'逃犯'?"沈青舟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处置?
我为何要处置一位商业奇才?季公子,我请你来,是想与你合作,不是结仇。""合作?
""正是。"她取出一卷地图铺开,"沈家主营丝绸,近年想在北方开拓市场。
公子熟悉京城人事,又有经商之才,正是我需要的合作伙伴。
"我看着她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商路,心思电转。前世我为楚明澜打理产业时,
确实积累了不少人脉和经验。若能借助沈家的资本..."沈家主为何信我?"我忍不住问,
"你甚至不知我为何逃离京城。"沈青舟抬眼看我,
目光清澈而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信的是你的才华和品性,不是你的过去。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命运给予我的另一扇门。"好。"我点头,"我愿与沈家主合作。
不过...""不过什么?"我深吸一口气:"若我说,
我逃离京城是因为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沈家主可信?"沈青舟眉头微蹙:"未来的事?
""比如..."我指向地图上的扬州,"明年春,扬州会有水患,漕运中断半月。又比如,
三年后北方会有战事,丝绸价格将翻倍。"她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为震惊:"你如何得知?
""若我说,我活过一世,这些事都曾经历过,沈家主会当我是疯子吗?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窗外雨声淅沥,茶香袅袅。终于,沈青舟开口,
声音轻却坚定:"我信你。"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心头一热。前世七年,
楚明澜从未给过我这样的信任。"为何?"我声音微哑。
沈青舟唇角微扬:"因为我父亲生前常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况且..."她顿了顿,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连忙低头饮茶掩饰。"那么,
合作伙伴?"她伸出手。我握住她的手,触感温暖而有力:"合作伙伴。"三个月后,
沈家丝绸坊。"公子请看,这是按您图纸改良的新式织机。"工匠老李兴奋地向我展示,
"比旧式快了近一倍!"我检查着织机运转,满意地点头。前世我曾为楚明澜改良过军械,
那些机械原理用在织机上同样有效。"季公子果然妙手。"沈青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素雅大方。"家主过奖。"我微笑行礼,
"只是些小改动。""小改动?"她摇头轻笑,"这批新织机投入使用后,
我们的产量翻了一番,成本却降了三成。今早苏州的赵家还派人来打探,
想出高价买这技术呢。"我跟着她走出嘈杂的工坊,沿着小径往账房走去。初夏的江南,
处处花团锦簇,与京城的庄严大气截然不同。"季公子来江南三月,可还习惯?
"沈青舟随口问道。"比想象中好。"我诚实地回答,"京城虽繁华,却处处是规矩。
江南...更自在些。"她侧头看我一眼:"公子不想家吗?"家?我想起季府那场大火,
想起母亲挥下的家法,想起楚明澜冰冷的眼神。"那里早已不是我的家。"我平静地说。
沈青舟似乎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轻声道:"抱歉。""无妨。"我转移话题,
"家主找我来,是为北方商路的事?""正是。"她推开账房门,"最新消息,
朝廷要开通一条新的漕运路线,正好经过我们计划开拓的几个州府。
"我心头一动:"可是从扬州经徐州到汴梁的那条?
"沈青舟惊讶地看着我:"公子如何得知?这消息今早才传到江南。"我笑而不答。
前世这条漕运路线开通时,我曾随楚明澜去视察过。"若是这条路线,
我有几个人选可以推荐。"我提笔写下几个名字,"这几位大人清廉能干,打点好了,
对我们的货物流通大有裨益。"沈青舟接过名单,
仔细查看:"兵部侍郎的外甥、户部尚书的门生...公子在京城的人脉果然深厚。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轻描淡写地说,没告诉她这些人脉大多来自前世。"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明日我要去湖州查看新购的桑园,公子可要同去?"我正要答应,
忽然心头一紧。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湖州,明年春的水患..."家主,
"我神色凝重,"我建议重新考虑湖州桑园的投资。""为何?那片桑园位置极佳,
价格也合理。"我走到地图前,指向湖州一带:"这一带地势低洼,
若遇大雨...""你是说明年的水患?"沈青舟立刻会意。"正是。不如考虑杭州一带,
虽然价格略高,但长远看更稳妥。"她沉思片刻,果断点头:"好,就依公子所言。
我明日改道杭州。"我不禁为她的决断力感到钦佩。换作楚明澜,定要反复质疑我的判断。
"家主如此信任,季某必不负所托。"我郑重道。沈青舟笑了:"公子与我已是合作伙伴,
何必如此客气?私下唤我青舟即可。"我心头微热:"那...青舟也唤我季临吧。""好,
季临。"她轻声唤道,那声音如清泉流过心田。京城,季府。红绸高挂,喜乐喧天。
今日是季昀与明澜公主大婚的日子。楚明澜身着大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
镜中的她美艳不可方物,眼中却无半分喜色。"公主,吉时已到。"侍女轻声提醒。
楚明澜起身,裙摆上的金线凤凰随着她的动作熠熠生辉。三个月了,季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