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与路 种豆结地瓜 2025-03-01 15:20:48
>>> 戳我直接看全本<<<<
雨是黄昏时分落下来的。

周铁山攥着缰绳的手掌被雨水泡得发白,车辕上的桐油灯在风里晃成昏黄的光团。

翠云蜷在漏雨的车厢里,身下垫着去年收的棉花胎,每阵颠簸都带出压抑的痛吟。

"就快到了,翻过老鹰嘴就是镇子。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青布衫早被浇透了,山风刮过后脊梁像贴着冰。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拉车的老马突然扬起前蹄嘶鸣。

闪电劈开浓云时,周铁山看清了前方景象——盘山道像被巨斧劈开,泥浆裹着碎石将道路拦腰截断。

翠云的***陡然拔高,混着雨声扎进耳膜:"铁山,羊水破了..."破庙是五更天找到的。

瓦当残缺的屋檐下,周铁山抖开包袱里最后一件干衣裳。

翠云咬着的木簪"咔"地断成两截,血腥气混着霉味在殿内弥散。

供桌上残破的送子观音像垂着眼帘,彩漆剥落的脸在闪电里忽明忽暗。

"有人!"翠云突然攥紧他的腕子。

马蹄声碾碎雨幕,琉璃灯的光晕破开雨帘。

四个穿蓑衣的汉子护着辆黑漆马车停在庙前,车帘掀起时,周铁山看见织锦斗篷下缀着米珠的绣鞋。

贵妇人被搀进来时,周铁山正用铜盆接檐角的雨水。

丫鬟撑开貂绒坐褥,举着烛台的老嬷嬷突然"咦"了一声——翠云身下的稻草已染成暗红。

"要生了。

"沈静宜解下斗篷,"春杏,取参片来。

"鎏金护甲擦过翠云汗湿的额头,她望着孕妇隆起的腹部,眼底泛起细碎涟漪。

二十年求子不得的香火,到底还是没暖热沈家老宅的雕花床。

惊雷炸响时,第一声啼哭撕破雨幕。

周铁山捧着皱巴巴的婴孩手足无措,却见翠云惨白的脸又绷紧了。

"还有一个..."老嬷嬷掀开染血的裙裾,倒抽凉气:"脚先出来了!"沈静宜的织金袖口浸在血水里。

当年在北平教会医院见过的产钳在眼前晃,此刻却只有满掌滑腻。

翠云的指甲抠进她腕子,嘶声混着雨声:"抱孩子..….求您..……."卯时三刻,第二声啼哭细若游丝。

翠云望着并排躺着的两个红皱团子……,眼泪洇湿了鬓边散乱的发:"铁山,咱们养不活两个。

"周铁山把烟袋锅子捏得咯吱响。

破晓的天光漏进窗棂,贵妇人鬓边的东珠钗子晃得人眼晕。

"夫人缺个捧药盏的么?"他忽然冲着沈静宜跪下,额头磕在青砖上闷响,"求您给条活路。

"沈静宜的护甲擦过婴孩胎发,二十年空荡荡的怀抱突然被塞进团温热。

"我娘家姓沈,这孩子..."她解下颈间鎏金长命锁,"便叫沈路生罢。

"翠云将褪色的平安符塞进长子襁褓,嘴唇贴上冰凉的额头:"你是周路生,要记住..."暴雨在辰时初歇。

沈家的马车碾过泥泞向西去……,周铁山抱着剩下的婴孩往东走。

破庙廊下,半截红蜡烛淌在积水中,昨夜的血腥气被山风吹散在晨雾里。

十年后惊蛰的雨总带着股狠劲把皖南的青瓦檐砸出连绵的坑洼。

周路生蹲在门槛上刮药渣,铜勺刮过罐底发出锯木似的声响。

西厢房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震得窗棂纸扑簌簌地抖。

"加三碗水,文火熬成半碗。

"周铁山把油纸包压在磨刀石下,蓑衣还在滴滴答答淌水。

十年前被山石砸瘸的右腿在雨天格外吃劲,背上的柴火压得他往左歪斜。

药罐腾起的热气熏红了眼,周路生盯着晃动的火苗。

他知道瓦罐底有条裂纹,去年腊月被路生失手摔的——那个总来蹭饭的佃户儿子,上个月跟着货郎跑码头去了。

"路生,来。

"翠云的声音像枯叶擦过地面。

床头的桃木匣子敞着,褪色的平安符压在几枚铜板上。

她枯瘦的手指划过儿子后颈,"当年你弟弟这里...也有片红胎记..."窗外炸响春雷,周铁山的烟袋锅子在门框上磕出火星:"胡吣什么!"药罐突然爆开道裂纹,褐色的汁液渗进炭灰,滋滋作响。

此刻三百里外的上海沈公馆,水晶吊灯正将春雨滤成金色光斑。

沈路生赤脚踩过波斯地毯,怀表链子缠在指尖飞旋。

"哗啦"一声,乾隆年间的青玉棋盘摔成两半,墨玉棋子滚进暖气片底下。

"小祖宗!"奶娘举着牛皮底鞋追到旋转楼梯口,"那是老爷昨儿刚拍的古董!"少年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镶银边的西装裤腿扫过檀木栏杆,胸前鎏金长命锁撞出清越的响。

沈静宜揉着太阳穴放下电报,珐琅暖炉熏得她鬓角微湿。

"路生,过来。

"鎏金护甲点着梨花木案上的戒尺,"上礼拜打碎宋瓷,前天烧了英文课本,今日又...""母亲不是说摔多少都赔得起么?"少年歪在法式沙发里,指尖转着勃朗宁手***型,"王秘书说父亲在南京又买了条铁路。

"他突然翻身坐直,枪口虚点着窗外雨幕:"我要骑马!现在就要!"管家老赵在雨里撑开黑绸伞,马靴踏碎水洼中的公馆倒影。

枣红大马人立而起时,沈路生突然松开缰绳。

惊马冲向街边面摊,热汤泼在黄包车夫腿上,他却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

"造孽啊。

"卖花婆子捡起打翻的竹篮,白兰花泡在泥水里,"沈家这是养了个活阎罗。

"周路生就是在拾白兰花时挨的巴掌。

药铺掌柜将残花砸在他脸上:"说了多少次?赊账的只能拿药渣!"少年默默蹲下收拾满地狼藉,后颈的胎记从破领口露出来,形如折翼的蝶。

暮色爬上药柜时,他摸出贴身藏着的油纸包。

晒干的紫苏叶混着野薄荷,这是母亲唯一吃得进的东西。

巷口算命瞎子突然开口:"双生子犯冲,总要克死一个的。

"铜钱在破碗里叮当响,"小兄弟,你印堂发黑啊。

"夜雨涨满了苏州河。

沈公馆的雕花铁门内,沈路生正用弹弓射灭路灯。

玻璃炸裂声惊飞梧桐树上的乌鸫,他胸口的长命锁沾了雨,在黑暗里泛着幽幽的光。

周铁山就是在这时取出桃木匣底的断镯。

翡翠断面刻着半枚缠枝纹,十年前雨夜的血腥气突然撞进鼻腔。

西厢房又传来咳嗽,比去年秋天漏得更厉害,像架老风箱在扯他心肺。

"当年不该走那趟夜路。

"他对着镯子喃喃自语,却没注意门缝外僵直的影子。

周路生攥着发潮的紫苏叶,指甲掐进掌心——父亲藏着的断镯内侧,分明刻着与沈路生长命锁相同的徽记。

瓦檐的雨突然急了。

沈公馆书房里,沈静宜抚摸着送子观音的残像,彩漆斑驳的脸在烛光里微笑。

十年前老嬷嬷临终前拽着她的衣角说:"夫人,那夜破庙的蜡烛...是同时灭了两盏啊..."一晃又十年时间来到了,民国三十八年-谷雨那日,周铁山终于肯换下补丁摞补丁的夹袄。

新糊的窗纸透着槐花香,翠云倚在竹椅上纳鞋底,手指头被顶针磨出了红印子。

"路生信上说打到江阴了。

"她把军用水壶往丈夫跟前推,"你倒是喝口参汤。

"搪瓷缸里浮着几根参须,是师部特意给战斗英雄家属配的。

三百里外,沈路生正把鎏金长命锁拍在当铺柜台上。

玻璃碎裂声从二楼传来,他抬头看见父亲最爱的彩绘玻璃窗破了个大洞——昨夜警察局长来抄家时,用枪托砸碎了圣母像的眼睛。

"死当。

"他吹开遮眼的额发,西装袖口已经磨出毛边。

掌柜的眯眼瞅着锁芯里的沈家族徽,戥子拨得噼啪响:"赤匪查得严,这种前朝旧物...""再加这个。

"沈路生扯开领口,乾隆年间的翡翠扳指甩在黄铜秤盘里。

当票存根从账本滑落时,他瞳孔突然收缩——"民国十五年秋,翡翠镯一对"的字迹在霉斑间隐约可见。

周路生就是在这时踏进家门的。

军装上的硝烟味惊飞了檐下的燕子,胸章撞在门框上叮当响。

"娘,部队在县城驻防。

"他摘下军帽,后颈的胎记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翠云手里的鞋底掉在笸箩里,九年前算命瞎子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她慌慌张张去摸儿子脸颊:"受伤没有?听说江那边炮火连天的...""现在叫***了。

"周铁山忽然插话,烟袋锅子指着墙上的主席像,"晌午农会送来的。

"他转身时裤管空荡荡地晃——去年支前运粮被流弹扫中的腿,换来了这张盖着红印的烈属证。

沈路生踩着梧桐叶往码头跑。

怀里的银洋叮当响,黑市船票被汗浸得发软。

海关钟声撞碎暮色时,他回头看了眼外滩的沈公馆,巴洛克式穹顶正在炮火中燃烧。

"证件。

"岗哨的刺刀拦住去路。

沈路生摸出偷来的通行证,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小名:"路生少爷!"穿长衫的老者踉跄着扑来,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