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惊得青阳真人险些魂魄出窍,真的去天上侍奉那刚刚给他降下法旨的道君,待他惊魂略定,听出声音主人是谁后,才西仰八叉的躺在车上,转头向身后刚刚说话的那人抱怨道:“我的白公子,白大爷,小道可没有你那一身高明功夫,你这般戏弄小道,若是将小道吓死了,全天下你们还能上哪里找了一个生着泼天胆子的道士,来和你们一起做这些事情。”
看他此时的痞赖模样,哪里能想到这便是前一刻那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
刚刚说话那人正要转到他身前坐下,听到他说到泼天的胆子时,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在他身前坐定,忍不住又嘲讽道:“青阳真人,你不是生着泼天的胆子么,怎么又会被我吓死?”
那人剑眉星目、皮肤白皙生的极是英俊,一身白衣好似一尘不染,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青阳真人难得的脸红了红,略显尴尬的向那姓白的公子辩道:“我青阳学的是正宗道家功夫,刚刚正准备入定去听道君传法,正是魂魄出窍出了一半的时候,只有不足平时一成的定力,被你这不知轻重的一吓,险些魂魄无法回窍,可不是险些被你吓死么。”
他说这些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和这姓白的公子极是熟稔。
这姓白的公子轻轻踢了他一脚,向他问道:“先不要胡扯,严阁老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青阳真人向他得意一笑说道:“我青阳真人出马,还不是马到成功,你回去转告严阁老,事情成了。”
姓白的公子闻言点了点头,向他郑重说道:“听说你最近迷上了惜月楼的诗钰,那狐媚子可鬼的很,又经常来往些京中的官宦子弟,你可小心别漏了什么马脚,要不然严阁老的手段你也知道,到时我可保不住你。”
青阳真人缓缓坐起,将脸一抹,竟又恢复到刚刚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向姓白的公子语重心长的说道:“白居士请转告严阁老放心,道君嘱咐我一切以严阁老马首是瞻,严阁老的事情我青阳自然放在心上,不会误了阁老的大事,就是有时需要去惜月楼布施女施主,也都如白云过隙,不留姓名。”
姓白的公子轻轻一笑道:“就是这般模样,你要是坏了大事,我就把你那话儿切下来,让你好好修身养性。”
说罢撩开窗帘,向外望了望,见马车周围无人,脚下一蹬就从那窗口窜出了马车,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竟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青阳真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呆呆出了会神,突然伸手在自己胯下摸了摸,然后“哧”的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想要阉了老子,难不成你们还想篡位做皇帝让老子给你们做太监不成。”
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还是不自觉的坐首了些,脸上也不再是刚刚那一副痞赖模样,倒是恢复了几分平时在人前的仙风道骨,显然姓白的公子临去时的威胁还是起了些作用。
他又仰起头来对车外赶车的小道士高声说道:“清露,把车赶快些,否则就赶不及今日的晚课了。”
那叫做清露的小道士扬鞭催马,马儿吃清露的吆赶,一改刚刚缓缓而行的样子,抬头嘶鸣一声,撒开腿便跑了起来,拉着车子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待那马车远去,路边一棵松树后走出一人,竟是刚刚远去的白公子,他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算你机警,到底相识一场,真不愿你毁在我的手里。”
说罢缓步离去。
西月己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正午的江南天气本己颇为炎热,但清晨的一场豪雨为这炎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凉意。
江西省贵溪县一栋宅院的书房里,一位身穿青色居家常服的老者,坐在一张椅子上,右手拿着一本边角己经有些毛旧的书籍,左手捧着一盏青花瓷的茶盏,正缓缓地送到嘴边。
老者六十来岁的年纪,虽然脸上己布满岁月的痕迹,但依稀从眉目间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乍一看老者似乎是在读书,意态看起来也很是颇为惬意,可是细看老者的眼睛,却是完全没有神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明显心思己经完全不在手上捧着的书本里,而那眉宇间更是明显的透出了一抹忧色,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显得忧愁。
“老爷!”
突然一个颇为喜悦的老迈声音从屋外传来。
“恭喜老爷,孙少爷考中童生了!”
“进来吧,咦?
堂儿呢?”
老者听到这句话,默然从深深的忧思中缓过神来,唤门外的人进来,却只见老仆一人,未曾见到自己的孙子,不由问道。
那老仆进门,先向老者施了一礼,然后向老者答道:“孙少爷还在午睡,这消息刚从县衙传来,老奴便来向老爷禀报,还不曾去告诉孙少爷。”
“哼!
这个时候还午睡未起?”
老者听到孙子这时候还午睡未起,显然对孙子的懒惰大是不满。
那老仆见主人生气,怕他责罚小主人,急忙对老者说道:“老爷,就孙少爷这天资,就是多睡个把时辰也不妨事,十岁就考中童生,想我大明一朝,可只有老爷您和孙少爷这一对爷孙,老爷您可是前首辅,想必孙少爷将来必然也是宰相之才,到时候咱们夏家一门两阁老,定然能青史留名。”
“就他这痞赖性子,怎么考上的童生都不知道?
他将来要是能中个进士老夫就烧高香了。”
老者嘴上虽是对自己孙子甚是不满,可是看那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不像自己嘴上说的那样,显然对老仆的恭维甚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