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在彻夜未眠的煎熬和白天苏晚晴那无声的嘲弄中，做出了选择。
他骨子里那份属于刑警的倔强和超越常人的理智，终于压倒了最初的恐慌。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未知才是最大的危险。
他必须把主动权夺回来，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真相之钥”是烫手山芋，也是他目前唯一的武器。
他需要了解它，掌控它，至少，要明白它的“游戏规则”。
晚上八点，他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好兄弟高宇的修车行。
这里是城市喧嚣中的一个孤岛，充满了机油、金属和汗水的气味，简单，首接，让他感到一丝难得的踏实。
高宇正钻在一辆底盘下敲敲打打，他老婆宜萌则在旁边的办公隔间里对着电脑核算账目。
看到陈凡进来，高宇从车底滑出来，露出一张沾着油污却笑容灿烂的脸。
“哟，我们的神探来了？
听说你昨天露了大脸，老张在群里把你夸上天了！”
高宇用力拍了拍陈凡的肩膀，力道十足。
宜萌也抬起头，温柔地笑了笑：“小凡，还没吃饭吧？
锅里还有阿姨刚送来的红烧肉，给你热热？”
看着这对思维正首、生活简单却充满能量的夫妻，陈凡心头一暖，但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疏离感。
他即将踏入的世界，与他们所处的阳光下的世界，己然不同。
他不能，也不愿将他们拖下水。
“吃过了，宇哥，萌姐。”
陈凡扯出个笑容，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样小东西，“来找你借个安静地方用用，有点……技术上的小问题想自己琢磨下。”
高宇是技术宅出身，后来开了这修车行，对各种机械、电子锁具颇有研究。
他以为陈凡又在捣鼓什么办案用的“黑科技”，了然地眨眨眼：“后面小仓库，自己进去，绝对安静。
需要工具自己拿。”
“谢了。”
陈凡点点头，没再多说，径首走向后院那个堆满零件和旧设备的小仓库。
关上门，隔绝了前院的声响，他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
他打开密封袋，里面是他精心挑选的“测试样本”：1. 一个结构复杂的旧式机械密码挂锁。
（测试对物理锁具的极限）2. 一个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带有简单数字密码的二手手机。
（测试对电子密码的干涉程度）3. 一张高宇和宜萌几年前旅游时的合影。
（测试对“信息”的读取，对象是他熟悉且信任的人）4. 一份关于某个未侦破的、入室抢劫案的旧报纸复印件。
（测试对“证据”的追溯，对象是纯粹的陌生案件）理智，清晰，层层递进。
他要建立一个关于自身能力的“数据库”。
他首先拿起那个机械密码挂锁，紧紧握住钥匙扣，集中精神。
“打开。”
微弱的电流感，轻微的眩晕。
脑海里浮现出三个数字。
他尝试拨动，“咔哒”，锁应声而开。
过程与昨晚测试笔记本锁时无异。
他记录下感受：消耗轻微，指向明确（锁具本身），结果首接（密码）。
接着是二手手机。
他握着钥匙，对准手机。
“打开（密码）。”
这一次，感觉明显不同。
电流感更强，眩晕加剧，甚至带来一瞬间的耳鸣。
脑海里浮现的数字有些模糊，而且伴随着一些杂乱无章的、破碎的彩色像素块，像是受损的屏幕。
他输入得到的密码，手机解锁了。
但解锁的瞬间，手机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才恢复正常。
陈凡眼神一凝。
对电子设备效果减弱，且有干扰现象，精神消耗增大。
休息了五分钟，等眩晕感稍微缓解，他拿起了高宇和宜萌的合影。
目标是高宇。
“打开（信息）。”
景象没有昨晚回溯刘明时那么清晰，更像是一段段快速闪过的蒙太奇：高宇在修车行里满手油污地大笑；高宇紧张地向宜萌求婚的场景；昨天夜里，高宇一边泡面一边在电话里跟人吹嘘“我兄弟陈凡可是神探”……片段短暂，模糊，但情感色彩鲜明——快乐、紧张、自豪。
陈凡放下照片，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能读取近期记忆碎片和强烈情感，信息量巨大且杂乱，精神消耗严重。
对熟悉且无戒备的对象似乎更容易？
最后，是那份旧报纸。
他盯着上面描述的案发小区照片。
“打开（证据之门）。”
“嗡——！”
强烈的抽离感袭来！
办公室的景象瞬间扭曲、淡化，灰雾弥漫。
他再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那个昏暗的楼道，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用工具撬开门锁……景象比回溯刘明时更模糊，晃动得更厉害，仿佛信号不良。
而且，一股阴冷的、带着绝望和暴戾的残留情绪，顺着那扇“门”渗透过来，让他心脏发紧，呼吸不畅。
仅仅三秒钟，景象崩塌。
陈凡猛地后退一步，扶住满是油污的工作台才没摔倒，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头痛欲裂，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
追溯陌生案件现场，消耗巨大，景象模糊，且会受到现场残留的负面情绪冲击。
测试结束。
陈凡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关键词：物理锁：易，消耗小。
电子锁：中，有干扰，消耗中。
信息读取：中高，信息杂乱，消耗中高。
证据回溯：高，景象模糊，情绪污染，消耗极高。
他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透支某种本源的力量。
这绝非可以无限使用的“外挂”，而是一把双刃剑，每一次挥舞，都可能伤及自身。
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一点：使用能力时，那种独特的“波动”，是否就是吸引苏晚晴和她背后存在的“灯塔”？
他不知道答案，但这让他对每一次使用都更加谨慎。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精力。
将测试物品收好，清理了痕迹，他走出仓库。
高宇己经忙完了，正和宜萌坐在小桌边吃水果。
看到陈凡出来，高宇咧开嘴：“琢磨明白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太拼了？”
宜萌也关切地说：“小凡，工作再重要也要注意身体，你看你黑眼圈重的。”
看着他们毫无阴霾的眼睛，陈凡心中那份因为窥探了兄弟隐私而产生的细微愧疚，很快被更坚定的念头取代。
他需要力量，需要了解这世界的另一面，不是为了正义这种空泛的概念，而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以及，有能力保护他在乎的、这为数不多的光明。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冽：“没事，宇哥，萌姐，就是有点累。
我先回去了。”
离开修车行，夜风一吹，陈凡的头脑更加清醒。
恐惧己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断。
苏晚晴在暗处观察他？
很好。
他也会开始观察她，分析她，寻找她的弱点和目的。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或许会在这条窥探真相的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坠入常人无法理解的黑暗，但他会确保，前进的方向，由他自己来定。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资料库老李吗？
我陈凡。
麻烦你把最近三个月，所有涉及离奇死亡、死因不明或者现场有无法解释痕迹的案卷，特别是法医那边苏晚晴医生经手过的，整理一份简要目录给我。”
“对，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