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贺把刚烤好的吐司摆到白瓷盘里时，门铃响了。
这次的叮咚声很轻，像怕惊扰了窗台上打盹的老猫，她拉开门，许无渊就站在门垫上，怀里的安安被抱得更紧了些，布偶耳朵上的粉色线脚磨得有些发白，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浅光。
“我带了这个。”
许无渊的声音比门铃还轻，递过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包，指尖泛着点红，像是攥了很久。
打开是几颗用玻璃纸包着的草莓糖，糖纸被捏得有些皱，“上次你说糖糖喜欢甜的，安安让我分给它。”
宛贺笑着接过来，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腹，引她进门时顺手带上门，把门外的蝉鸣挡在了半开的纱窗后。
阳光斜斜落在亚麻色沙发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许无渊坐下时，安安的耳朵刚好蹭到沙发扶手，她立刻把布偶往怀里收了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蹭到的地方，来来***好几遍，像在检查有没有沾染上看不见的灰。
“尝尝这个？”
宛贺把涂了厚厚一层草莓酱的吐司递过去，玻璃瓶里的酱还在微微晃动，挂在瓶壁上的酱珠慢慢滚下来，“后院自家种的草莓做的，没放多少糖，却比外面买的甜些，大概是今年的日照足。”
许无渊的指尖刚碰到吐司边，指节突然蜷了一下，肩膀也跟着绷紧了，像被什么蛰了似的。
下一秒，她猛地抢过吐司，动作带着股没由来的狠劲，三两口就塞进嘴里，咀嚼时腮帮子鼓鼓的，嘴角沾了红彤彤的酱也不管，连带着鼻尖都蹭上了一点。
等她抬眼时，眼底的怯懦像被风吹散的雾，彻底被锐气压了下去，连眉峰都比刚才凌厉了些，像突然换了个人。
“太甜。”
她含糊地骂了句，声音比刚才粗粝许多，尾音带着点被面包渣硌到似的沙哑，却没停下吞咽的动作。
是“阿野”。
宛贺心里了然，没说破，只是拿起另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往上面涂酱。
草莓酱浓稠得能拉出透明的丝，阳光落在酱色的旋涡里，泛着琥珀似的光，把她的手指也染成了暖融融的橘红色。
“阿野”盯着她的动作，喉结上下动了动，突然嗤笑一声，嘴角的红酱跟着颤了颤：“装什么好心？
摆着副温和样子，不就是想扒开我们的事看个清楚？”
宛贺手上的动作没停，木勺碰到玻璃罐壁，发出轻脆的“叮”声。
她把涂好的吐司轻轻推到“阿野”面前，酱层厚得快要漫出吐司边：“只是觉得，从早上到现在，你大概也饿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飘进来，偶尔夹杂着远处卖冰棍的自行车铃铛声。
“阿野”看着那片吐司，又看了看宛贺低垂的眼睫——她的睫毛很长，阳光落在上面，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连眨眼的动作都轻缓得像怕惊起灰尘，不像装出来的样子。
最终，她还是伸手接了。
这次没狼吞虎咽，只是小口地咬着，草莓酱的甜混着面包的麦香漫开来，带着点阳光晒透麦粒的焦香。
她皱了皱眉，却没再吐槽，反而吃得慢了些，像在品那股甜里藏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什么。
安安被小心地放在腿边，一只耳朵松垮垮地耷拉着，刚好蹭到“阿野”的膝盖。
布偶眼睛的位置缝着颗黑纽扣，磨得有些发亮，正对着宛贺手里的玻璃罐，像在替谁悄悄望着那抹在阳光里轻轻晃动的酱色。
“糖呢？”
“阿野”突然问，声音缓和了些，像是刚从紧绷的状态里松了口气，“安安说要给糖糖的，不能忘了。”
宛贺把那几颗草莓糖拿出来，放在青瓷小碟里：“我找个玻璃小盒子装起来，摆在糖糖的窝边，它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阿野”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嘴角的酱还沾着，像颗没擦干净的草莓籽。
她低头看了看安安，手指轻轻碰了碰布偶耷拉的耳朵，指尖的力度放得极轻，动作里竟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阳光慢慢移过木质茶几，落在那几颗草莓糖上，玻璃纸反射出细碎的光，忽明忽暗的，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星星在上面，又被风轻轻吹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