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明晃晃的，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一把钝刀，在她神经上反复拉锯。
"念之，你终于醒了！
"温软的女声带着哭腔从右侧传来。
顾念之偏过头，看见苏晴眼睛红肿地趴在病床边，发梢还沾着几星雨水，胸前的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去年她送苏晴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指尖掐进掌心，顾念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样的"关心"中放下戒备，首到父亲在暴雨夜坠楼身亡，首到顾氏集团的公章被陈立远握在手里，首到她被诊断出胃癌晚期蜷缩在手术台上，才想起苏晴每次拥抱时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陈立远手腕上那串从不离身的、刻着"SC"缩写的定制手链。
"晴晴，你怎么来了？
"顾念之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记得清楚，前世这个时候，苏晴应该正和陈立远在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庆祝他们的周年纪念日，而她躺在ICU的第七天，正是这对恋人带着伪造的委托书，将顾氏的核心项目卖给了竞争对手。
"听说你出车祸，我连班都没上完就赶来了。
"苏晴握住她的手，指尖的钻戒硌得顾念之生疼，"立远哥也来了，他在外面打电话，马上就——"病房门"咔嗒"一声被推开，带着冷香的风卷进来。
陈立远穿着Burberry的新款风衣，手腕上的手链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领口还别着苏晴最爱的铃兰胸针。
顾念之盯着他走近的身影，突然想起前世在顾氏破产拍卖会上，就是这双手将她推到竞拍者面前，笑着说"念之的贴身秘书职位，起拍价十万"。
"念之，感觉怎么样？
"陈立远伸手要摸她的额头，顾念之偏头避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上的标签。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苏晴的指甲在她手背上掐出红痕，陈立远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有点累。
"顾念之轻声说，余光看见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白玫瑰——那是她最讨厌的花，因为母亲忌日那天，父亲就是捧着这样的花束出的车祸。
而眼前这两人，分明记得她对白色花朵过敏，却故意在病房摆满了白玫瑰。
手机在被子里震动，顾念之摸到屏幕，锁屏时间显示2019年3月15日21:47。
她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就在三个小时后，父亲会接到那个致命的电话，以"项目紧急"为由被诓出医院，最终坠落在暴雨中的写字楼后巷。
"我想睡会儿。
"顾念之闭上眼，听见苏晴和陈立远低声交谈着出去，房门合上的瞬间，她立刻摸出手机拨打父亲的号码。
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背景音里有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嗡鸣，显然父亲还在顶楼的VIP病房。
"爸，是我。
"顾念之喉咙发紧，前世此时她正在手术室外昏迷，错过了阻止父亲离开的最后机会，"今晚哪儿都别去，不管谁打电话说项目的事，都别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父亲低沉的笑声："念之，是不是做噩梦了？
爸爸就在病房里，哪儿也不去。
"顾念之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知道父亲又在看顾氏和陈氏集团的合作方案——那份三天后会让顾氏彻底陷入资金链断裂的陷阱文件。
"让张特助现在就去冻结公司所有对外转账账户，尤其是和陈氏的共管账户。
"顾念之按住狂跳的太阳穴，前世她曾在陈立远的办公室见过这份文件的副本，首页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烫金标志，那是国际诈骗集团惯用的标记，"还有，把妈妈的首饰盒从保险箱里拿出来，里面有份股权转让协议，明天一早让律师事务所的周叔来医院。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落地的声音，父亲的语气终于严肃起来："念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念之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醒了，爸，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们。
"挂断电话后，顾念之盯着天花板深呼吸。
她记得前世在顾氏破产后，苏晴曾炫耀过脖子上的蓝钻项链，说那是陈立远用顾氏卖掉的第一笔项目款买的。
而现在，那条蓝钻项链应该还躺在卡地亚的保险柜里，作为顾氏和陈氏"合作诚意"的抵押品。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顾小姐，该换药了。
"顾念之看着护士手中的针管，瞳孔骤然收缩——前世就是这瓶看似普通的抗生素，让她在过敏休克后被转院，从而错过了父亲坠楼的现场。
"等等。
"她按住护士的手，目光落在药瓶标签上，"我对青霉素过敏，这瓶药是不是搞错了？
"护士愣了一下，低头核对病历："没错啊，医生开的就是这个。
"顾念之扯过床头的病历单，看见过敏史一栏被人划掉了"青霉素过敏"的记录，墨迹还带着新鲜的毛边。
"去叫主治医生。
"顾念之将药瓶摔在治疗车上，玻璃碰撞的脆响惊得护士后退半步。
她摸出手机给父亲发消息："查一下我的主治医生和护士的背景，尤其是最近三个月内入职的。
"窗外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顾念之掀开被子下床。
病号服下摆扫过脚踝，她这才发现自己右小腿内侧有块硬币大小的淤青——前世正是这块淤青，让她在车祸后被误诊为肌肉挫伤，首到三个月后癌细胞扩散，才知道是被人注射了抑制免疫系统的药物。
走到窗边，她看见楼下停车场里，陈立远的黑色保时捷正驶出车位，副驾驶座上的苏晴正在补口红，后视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手。
顾念之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里存了五年的照片：那是去年在陈立远公寓里，她偶然拍到的角落，衣柜深处藏着的、和苏晴同款的雪松香水，以及标着"SC"缩写的定制袖扣。
手机震动，父亲发来消息："转账账户己冻结，周叔带着文件在来的路上。
张特助说陈氏今天上午刚申请提前支取共管账户的三千万，被财务以流程问题拖延了。
"顾念之勾了勾唇角，三千万，正是前世陈立远用来收购顾氏核心技术的第一笔资金。
突然，走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顾念之听见父亲的秘书张成在喊："顾总！
顾总您慢点！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父亲穿着病号服，手里攥着个红木首饰盒，额角还沾着冷汗："念之，你妈妈的股权转让协议......"顾念之迎上去扶住父亲，触到他手腕上熟悉的疤痕——那是她十岁时父亲为救她被开水烫的。
打开首饰盒，里面躺着母亲的翡翠镯子和一份泛黄的文件，落款日期是1999年6月15日，顾氏集团成立当天，母亲将30%的股份转到了她的名下。
"当年你妈妈说，女孩子总要有点底气。
"父亲声音发颤，手指抚过文件上的钢印，"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我总说等你毕业就告诉你，没想到......"顾念之抱住父亲，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烟草味，这是前世她在停尸房里最后一次闻到的味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
"顾念之将文件收进首饰盒，听见窗外暴雨倾盆而下，"爸，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把失去的一切，一点点拿回来。
"凌晨三点，顾念之坐在病床边，看着父亲在邻床熟睡。
手机屏幕亮起，是张成发来的消息："主治医生王海涛，三个月前入职，曾在陈氏集团旗下的仁爱医院任职。
护士李芳，入职两个月，银行流水显示近期有五笔大额转账，汇款方为苏氏贸易公司。
"她删掉消息，打开备忘录，开始逐条列出前世的重要时间点：4月1日，陈立远会提议顾氏和陈氏联合开发滨海新区项目；5月15日，苏晴会介绍"国际珠宝设计师"给她认识，实则是转移顾氏的珠宝库存；7月28日，父亲的"意外"坠楼......窗外的雨声渐小，顾念之摸出藏在枕头下的U盘——这是她前世在陈立远办公室偷出来的，里面存着他和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却在送去警察局的路上遭遇车祸。
现在，这个U盘正躺在她的首饰盒底层，和母亲的翡翠镯子挨在一起。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顾念之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苏晴的声音："念之昨晚怎么样？
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陈立远的声音低低的："还是有点迷糊，不过医生说没大碍。
对了，共管账户的事......"她闭上眼睛装睡，感觉两人走进病房，脚步声停在床尾。
苏晴的香水味混着雨气飘过来，顾念之听见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他们在看床头的病历单，寻找她病情的漏洞。
"走吧，别打扰她休息。
"陈立远轻声说，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念之等了两分钟，睁开眼看见床头柜上多了个信封，封口处印着陈氏集团的logo。
她撕开信封，里面是份滨海新区项目的合作意向书，落款处陈立远的签名还带着新鲜的墨香。
手机震动，银行发来通知：尾号8888的账户收到一笔500万的转账，备注是"顾氏集团项目预支款"。
顾念之勾了勾唇角，这是前世她亲手签过的陷阱——表面是预付款，实则是高利贷的保证金，一旦项目失败，顾氏需要偿还五倍违约金。
她摸出钢笔，在意向书背面写下："建议增加第三方资金监管条款，具体细节请与我父亲的律师周明远先生对接。
"然后将信封放回原处，唇角扬起前世从未有过的冷冽弧度。
上午九点，周明远带着两个助理赶到病房，看见顾念之正在给父亲削苹果，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她发梢镀上金边。
这个曾经被他看着长大的女孩，此刻眼神冷静得可怕，指尖捏着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仿佛握着打开命运之门的钥匙。
"周叔，麻烦你现在就去工商局办理股权变更，我要在中午前成为顾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
"顾念之将协议推过去，指甲在"顾念之"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另外，陈氏集团的合作意向书里有高利贷条款，麻烦你以个人名义向银监局提交一份举报信。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看见协议上顾母的签名和钢印清晰可辨，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顾母抱着襁褓中的顾念之冲进律所，说"帮我拟份股权转让协议，以防万一"。
当时他以为只是企业家的未雨绸缪，没想到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好。
"周明远接过文件，看见顾念之从首饰盒里拿出U盘，"这个里面有陈氏集团和境外诈骗集团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他们伪造顾氏公章的证据。
麻烦你交给经侦科的李队长，就说我下午三点会亲自去做笔录。
"父亲看着女儿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突然发现她眼底再也没有前世的天真和软弱，取而代之的是历经沧桑后的锐利与坚韧。
那些在ICU度过的日夜，那些在拍卖会上被践踏的尊严，此刻都化作她眼中跳动的火焰，要将前世的遗憾一一焚烧。
中午十二点，顾念之收到工商局的短信：股权变更手续完成，顾念之持有顾氏集团51%股份。
她看着手机屏幕，想起前世在破产清算书上签字的场景，指尖被钢笔磨出的血泡混着泪水滴在纸上，而陈立远和苏晴站在一旁，像欣赏猎物般看着她。
现在，床头柜上的白玫瑰被她换成了红色的康乃馨，阳光穿过花瓣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
顾念之摸了摸脖子上的翡翠吊坠，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前世被苏晴扯断链子抢走，现在正稳稳地贴在她心口。
病房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穿着警服的李队长。
顾念之起身握手，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雨水，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正被陈立远哄着去国外"养病"，而父亲的坠楼案被定性为"意外"，首到她死前都没看到凶手伏法。
"顾小姐，你说有重要证据要提供？
"李队长坐下，打开笔记本。
顾念之将U盘递过去，声音冷静："这是陈氏集团董事长陈立远和境外犯罪集团勾结的证据，包括他们伪造顾氏公章、转移资产、谋杀我父亲的计划。
"李队长的笔锋顿在纸上，抬头看见顾念之眼中的坚定："谋杀？
顾先生不是......""是意外坠楼。
"顾念之接过话头，指尖敲了敲床头柜上的白玫瑰，"但有人提前在楼顶护栏上动了手脚，并且伪造了我父亲的遗书。
这些证据，U盘里都有。
"窗外又下起了雨，顾念之看着李队长匆匆离去的背影，听见父亲在身后轻声说："念之，你长大了。
"她转身笑笑，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前世最后悔的事——从未对父亲说过一句"我爱你"。
"爸，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给妈妈扫墓吧。
"顾念之握住父亲的手，触感比记忆中更粗糙，"我想告诉她，我们终于学会了保护自己。
"雨声渐歇，阳光穿透云层。
顾念之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香樟树在风中摇晃，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芒。
她知道，这一世的路会很难，但那些前世流过的泪、受过的伤，此刻都成了她脚下的砖石，铺就一条通往逆袭的路。
手机震动，是苏晴发来的消息："念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立远哥说找了个米其林餐厅赔罪~"顾念之看着消息框里跳动的表情包，唇角勾起冷笑。
她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删掉消息，顾念之打开备忘录，在"复仇计划"里写下第一条：4月1日，揭穿陈氏集团的滨海项目骗局，让陈立远的资金链提前断裂。
笔尖在纸上停顿两秒，又补上一句：同时，给苏晴的苏氏贸易公司，送一份"惊喜"。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病房里的父女。
顾念之伸手想去摸，麻雀却突然振翅飞走，留下一片晃动的光影。
她看着掌心的阳光，突然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挽回，有些人错过了便是永远，而这一次，她要亲手改写命运的剧本，让所有的背叛与伤害，都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