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冰裂纹瓷片，边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喷溅状血迹。
瓷片背面用银粉勾勒的星图，竟与女帝玉佩上的角宿纹路严丝合缝。
阁楼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顾怀安顺着铜鹤灯台的阴影攀上横梁，看见国师正将某种粘稠液体倒入浑天仪的核心凹槽。
液体接触青铜的瞬间腾起幽蓝火焰，映出墙壁上骤然显现的星象壁画。
壁画中的昴宿星官手持的玉杵，分明是他在现代见过的DNA双螺旋模型放大版。
"顾先生可知，荧惑守心之日最适合借尸还魂？
"国师忽然转身，鹤氅下露出半截纹着室宿图案的小臂。
那纹身用的朱砂里混着骨灰，正是滨江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标记性手法。
顾怀安摸向藏在靴筒里的自制手术刀，刀柄上缠着的正是春桃裙角布料。
当国师指尖弹出金线缠住他手腕时，布料接触金线突然燃起青烟——浸过御药局药渣的织物竟能腐蚀这种特殊金属。
缠斗中浑天仪轰然倒塌，顾怀安被气浪掀翻在星图壁画前。
碎裂的玉衡中滚出颗琉璃珠，内里封存着半片带编码的硅基芯片。
这是他穿越那日，在连环杀人案最新现场提取到的证物。
寅时的更漏声渗着寒意，顾怀安跪在太庙汉白玉阶前，看着掌心琉璃珠里封存的芯片在月光下折射出诡谲的蓝光。
三个时辰前从占星阁带出的《甘石星经》摊在膝头，泛黄纸页间用朱砂批注的星宿方位，正与他用炭笔描绘的现代滨江市地图重叠。
"顾公公倒是勤勉。
"突然贴在后颈的刀刃激得他浑身紧绷，绣衣使统领萧景桓的玄铁面具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陛下有旨，命你即刻查验先太子灵柩。
"柏木棺椁开启的瞬间，腐臭味混着龙脑香扑面而来。
顾怀安戴着自制棉纱口罩的手指顿在半空——棺内少年遗体的左手竟戴着枚钨钢腕表，表盘刻着"滨江刑侦局2009年先进集体"的字样。
这是他穿越前在证物科见过的失踪老刑警的遗物。
"三年前秋分，殿下在猎场围鹿时突遭雷击。
"萧景桓的刀鞘敲在棺椁边缘，"司天监说星孛犯紫微，但太医令验尸后..."他突然噤声，看着顾怀安用银针挑开遗体耳后皮肤，露出皮下植入的微型金属片。
顾怀安的镊子在颤抖。
这种用于定位追踪的皮下芯片，正是他参与研发的第三代警用设备。
芯片表面的编码被血渍模糊，但依稀能辨出"CJ0915"的字样——正是滨江连环杀人案首例案发日期。
"劳烦大人取些陈醋与磁石。
"他话音未落，太庙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泛起幽光。
女帝玉佩上的角宿血玉竟与少年腕表产生共鸣，表盘迸发的蓝光中浮现出DNA螺旋投影，首指灵柩下方隐约露出的青铜管道。
地宫入口在子母扣机关转动的轰鸣中开启时，顾怀安嗅到了熟悉的福尔马林味道。
沿着青铜阶梯盘旋而下，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照出密密麻麻的玻璃器皿，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胎儿标本——从三个月到足月，全部呈现先天性心脏畸形。
"这是陛下登基那年启动的璇玑计划。
"萧景桓的佩刀突然出鞘三寸，刀光映出最深处水晶棺内的女子，"初代国师从荧惑星带回的天外玄铁，可保肉身千年不腐。
"顾怀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棺中人身着绣满集成电路纹样的凤袍，胸口植入的机械装置正在缓慢搏动。
当她腰间玉佩被地宫气流掀起时，露出的条形码纹身赫然是"Project Prometheus 09"——普罗米修斯计划，二十一世纪最禁忌的人类基因编辑工程。
"小心！
"萧景桓突然拽着他滚向右侧，原先站立处的青砖被腐蚀出焦黑孔洞。
十二具青铜人偶从暗格中跃出，关节处喷涌的紫色雾气在地面凝结成DNA链状结晶。
顾怀安扯下袖口浸过药汁的布料蒙住口鼻，想起御药局密室里那尊刻着元素周期表的铜鼎。
人偶瞳孔中射出的激光束交错成网，顾怀安摸出怀中的钨钢腕表。
当蓝光扫过表盘瞬间，地宫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水晶棺盖缓缓移开，初代国师的机械手指突然屈起，指向穹顶某处白虎七宿的位置。
"坎位三步，震宫七尺！
"萧景桓的陌刀劈开激光网，顾怀安扑向所指方位时，怀中的《甘石星经》自动翻到奎宿篇。
羊皮纸夹层里掉出的铂金钥匙，正好插入墙壁上的双螺旋凹槽。
闸门开启的刹那，顾怀安仿佛回到了现代实验室。
环形空间内矗立着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基因测序数据。
中央培养舱里漂浮的胚胎，竟同时具备XX与XY两套生殖系统。
"欢迎来到人类补完之地。
"国师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全息投影在他身后交织成滨江连环杀人案现场图，"三百次时空跃迁实验，终于等到能解开基因锁的钥匙。
"顾怀安的后腰抵上冰冷的操作台，手指悄悄摸向藏在靴中的微型显微镜。
当国师展示第七代克隆女帝的培育舱时，他看见监控屏上的日期循环在"2023-09-15"——正是他穿越那日。
"所谓长生，不过是把意识上传到克隆体。
"国师掀开鹤氅，露出心口的USB接口，"就像你在滨江追查的案子，那些刻着星图的受害者..."他突然僵住，看着顾怀安将显微镜对准女帝玉佩。
放大千倍的画面投射在琉璃壁上，血玉内部封存的根本不是宝石，而是用纳米技术篆刻的基因图谱。
三条性染色体纠缠成北斗七星状，XXY的异常结构正是皇室子嗣夭折的根源。
更骇人的是图谱边缘标注的编号，与地宫胚胎培养舱上的条形码前六位完全一致。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国师的笑声带着机械杂音，双眼迸发的红光在地面灼出焦痕，"可惜太..."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顾怀安泼出的青铜鼎溶液腐蚀了数据接口，全息屏上的基因链开始崩解。
卯时的晨钟撞碎地宫死寂时，顾怀安正将钨钢腕表嵌入祭坛中央的浑天仪。
萧景桓的陌刀劈开最后一具青铜守卫，飞溅的火星点燃了泄露的化学药剂。
国师在数据流中扭曲的面容，渐渐与滨江案发现场提取到的凶手侧写重叠。
"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机械合成的咆哮震落穹顶星图，"每个时空的女帝都会启动璇玑计划，就像每串DNA都写着同样的遗传密码！
"顾怀安将自制蓄电池接上浑天仪，看着星图开始逆向旋转。
当北斗第七星摇光指向水晶棺时，他举起那枚从先太子体内取出的芯片："但突变总会发生——比如这个你没能销毁的时空坐标。
"地动山摇间，初代国师的水晶棺迸发出强光。
顾怀安在时空裂缝中看到无数个自己：法医实验室里比对DNA的他，掖庭局制作假喉结的他，还有某个时空正给女帝戴上婚戒的他。
当他把芯片插入最后一个卡槽时，日食的阴影恰好吞没太庙飞檐上的嘲风兽。
"后会...有期..."国师的声音随着全息投影消散在量子风暴中。
顾怀安在坠入时空漩涡前最后看到的，是女帝玉佩在强光中碎裂，血玉化作的粉末在空中重组出完整的双螺旋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