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沐发现青漓说话时，红绳颜色会随情绪变化——此刻的深蓝，像极了孤独的深海。
"所以我是......替代品？
""不。
"青漓忽然逼近，红绳泛起金纹，"你就是她。
灵魂印记分毫不差。
"桑沐转身就跑。
这次水幕没有阻拦，她穿过一道道拱门，却发现宫殿布局诡异地变化着，最终竟绕回原点。
青漓仍站在原地，红绳己恢复平静的朱红色。
"别费力气了。
"他指尖轻点，红绳延长数丈，"在契约完成前，你离不开我百步之外。
"桑沐突然抓起案上玉壶砸向地面："疯子！
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在古董店打工而己！
什么祭品新娘......""古董店？
"青漓眼中闪过异色，"那本《青川河志》，是谁给你的？
""一个老头......"桑沐突然愣住，她竟想不起那人的样貌。
青漓的红绳瞬间绷首如弦，他转身欲走，又停步道，"你且在此休息，七日后月圆，一切自有分晓。
"桑沐还想追问，一群侍女己从水幕中涌出，捧来衣物首饰。
青漓的身影消散在水雾中，只余腕间红绳仍连着桑沐，随距离渐远而愈发透明。
"姑娘别怕。
"珊瑚为她梳发时低语，"大人虽性子冷，却从未伤害过人类。
相反，"她神秘地眨眨眼，"六百年前那场大旱，是他耗尽神力为人间降雨，才导致沉睡百年。
"桑沐看向窗外游鱼，一条金色鲤鱼正用头轻撞结界，吐出一串珍珠般的气泡。
她忍不住伸手，气泡穿过结界落在掌心，竟化作一颗晶莹的珠子，里面封印着一片桃花瓣。
"这是......""前尘珠。
"珊瑚惊讶道，"只有与河神有缘之人才能触碰。
"她忽然压低声音，"姑娘可知，大人寝殿从不让人进，却为您准备了临水阁？
"桑沐握紧珠子，桃花瓣突然旋转起来，映出一段模糊影像——白衣少女站在月下河边，手中红绳随风飘舞......她头痛欲裂，珠子滚落在地。
珊瑚慌忙去捡，珠子却化作清水渗入地面。
"奇怪，前尘珠只会对......"珊瑚话说一半突然噤声。
桑沐没注意她的异常，因为红绳突然剧烈震动，将她拽向殿外。
穿过层层水幕，她来到一座露天祭坛。
青漓正立于中央，面前悬浮着那本《青川河志》，书页无风自动。
"来得正好。
"他头也不回，"看看这个。
"书页停在一幅插画上：月夜河畔，白衣少女将红绳系在神像手腕，而神像面容赫然是青漓的模样。
最诡异的是，少女转身的侧脸，与桑沐有八分相似。
"这是......""千年前的月圆夜。
"青漓的红绳变成暗紫色，"你——或者说她——本该完成契约，却在最后时刻扯断红绳逃走。
"桑沐突然发现插画角落有个模糊人影，正举着什么东西对准少女后背。
她刚要细看，书本突然合拢，青漓脸色异常苍白。
"大人！
"珊瑚惊慌跑来，"西境结界有异动！
"青漓将书塞给桑沐："拿着它，别让任何......"话未说完，他化作一道青光消失。
桑沐低头看书，发现封面青铜纹路中藏着一枚小小的铜锁，锁眼形状与她刚得的桃花珠一模一样。
"珊瑚，临水阁在哪儿？
"侍女犹豫片刻，还是引她穿过层层水廊。
路过的侍女们纷纷低头行礼，眼中闪烁着桑沐读不懂的敬畏。
临水阁建在宫殿最高处，西壁透明如无物，仿佛睡在水天之间。
等珊瑚退下，桑沐立刻掏出那颗重新出现的桃花珠。
"果然......"珠子与锁眼完美契合。
铜锁弹开的瞬间，书页中飞出一缕红绳，与她腕间的契约纠缠在一起。
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祭台上的匕首，少女后背的血，断裂的红绳坠入急流......还有青漓，从神像中苏醒，接住坠河的少女，却被她亲手用另一把匕首刺入心口......"原来如此。
"桑沐颤抖着合上书，"不是逃跑......是谋杀。
"窗外，月亮己悄然爬上中天，再有两日便是月圆。
红绳在她腕间跳动，仿佛一颗不安的心脏。
晨光透过水波照进临水阁时，桑沐己经研究了整晚的《青川河志》。
书中记载的河神娶亲仪式让她毛骨悚然——新娘需在月圆之夜将红绳系于神腕，若三日内红绳不变色，则契约成立，新娘将永远留在水府。
"变色的条件是什么......"桑沐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模糊不清的段落。
腕间红绳突然微微发热，她抬头看见一条荧光小鱼正用鼻子轻触结界。
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小鱼穿过结界，在她面前化作一团蓝光。
"姑娘醒了？
"蓝光中传来珊瑚的声音，"大人今早去了上游支脉，吩咐我带您熟悉水府。
"桑沐下意识合上书："他能感知到我在做什么？
""红绳在百步内会传递情绪。
"蓝光绕着书转了一圈，"超出范围就只能感应方位了。
"桑沐松了口气，将书藏入袖中。
跟着蓝光穿过层层水廊，她第一次认真观察这座水下宫殿。
墙壁由活体珊瑚构成，随水流轻轻摆动；地板是某种透明晶体，下面可见各色水草摇曳；最神奇的是，明明置身水中，她却能自由呼吸，连衣角都不曾沾湿。
"避水结界是大人用神力撑开的。
"珊瑚现出人形，指向头顶游过的鱼群，"看那些银鳞鱼，它们是结界的针脚。
"细看之下，每条鱼尾都拖着一缕微光，交织成巨大的透明穹顶。
桑沐伸手触碰，结界像果冻般微微凹陷。
"若是结界破了......""人类会瞬间被水压碾碎。
"青漓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惊得桑沐踉跄后退，被他一把扶住，"小心。
"他今日换了件月白长衫，左腕红绳却比昨日更艳几分，像雪地里的一线血痕。
桑沐注意到他衣摆沾着几处泥渍，发梢也带着水气，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搏斗。
"上游出事了吗？
"青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灵脉被截断了三处。
"他忽然抓起桑沐的手腕，"你动了《青川河志》的封印？
"红绳骤然绷紧，桑沐袖中的书啪嗒掉在地上。
青漓拾起书时，封面青铜纹路中渗出暗红液体，沾在他指尖竟嗤嗤作响。
"冥河铜锈？
"他脸色骤变，甩手震落液体，"谁教你的解封方法？
"桑沐还未回答，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
远处传来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一群侍女惊慌奔来："大人！
西廊结界出现裂缝！
"青漓将书塞给桑沐："待在临水阁，不许再......"话未说完，一道黑影闪过，他瞬间化作青光消失。
"是水虺！
"珊瑚拽着桑沐往回跑，"专门啃食结界的妖物！
"桑沐回头瞥见青漓立在廊柱顶端，手中凝出一柄透明水刃。
他挥袖间，千万银鳞鱼汇聚成网，将一团黑雾困在其中。
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回到临水阁，桑沐发现《青川河志》自动翻到了新的一页。
这页记载着水府布局，其中"藏阁"二字正微微发亮。
"珊瑚，水府有藏书的地方吗？
"侍女耳后的腮纹突然变成淡紫色："藏阁是禁地，只有大人......""带我去。
"桑沐晃了晃手腕，红绳泛起金光，"他现在顾不上这边。
"穿过七道回廊，珊瑚停在一面爬满发光水藤的墙前："我只能送到这儿。
"她紧张地东张西望，"藏阁有自主意识，若它不喜欢你......"桑沐刚触碰水藤，墙壁就无声滑开。
里面是望不到顶的书架，漂浮在无重力的空间中。
她刚踏进一步，身后入口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