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老座钟刚敲过十一下,整条古玩街就剩她这盏灯还亮着。
"《青川河志》?
"她轻声念出那本青铜封面古籍上的烫金文字,指腹抚过封面上蜿蜒的河流纹路。
这本书来历不明,是今天傍晚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送来的,说是抵债之物。
翻开脆弱的扉页,一幅工笔画像倏然映入眼帘。
画中男子立于惊涛之上,墨发飞扬,衣袂翻卷如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腕间缠绕的一根红绳——那红色鲜艳得诡异,在泛黄的纸页上像一抹未干的血迹。
"河神青漓..."桑沐读出题跋小字,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当她无意识触碰画中红绳时,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嘶——"她猛地缩手,一滴血珠落在红绳图案上。
整本书突然剧烈震动,从她手中跌落在地。
灯光忽明忽暗,桑沐弯腰捡书时,分明看见画中男子的红绳闪过一道流光。
等她再定睛看时,书页己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雨声渐密,桑沐把《青川河志》锁进保险柜,却把那个画面刻在了脑海里——男子冷白腕骨上缠绕的红绳,像一道解不开的咒。
翌日清晨,桑沐沿着青川河岸晨跑。
昨夜那场雨让河水涨了不少,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枯枝败叶奔涌向东。
跑到第三圈时,她忽然刹住脚步。
河中央出现了一个不自然的漩涡。
水面先是泛起细碎泡沫,接着竟逆时针旋转起来,形成一个首径丈余的漏斗。
桑沐下意识后退,后腰却撞上一堵"墙"——一堵带着清冽水汽的"墙"。
"千年未见,你还是这般莽撞。
"那声音像冰层下的流水,冷冽中带着莫名的熟悉。
桑沐转身的瞬间,呼吸凝滞在胸腔。
墨色长发垂至腰际,青色广袖长袍无风自动,男子眉目如画却苍白得不似活人。
最摄人心魄的,是他左腕上缠绕的那根红绳——与画中一模一样的、鲜艳欲滴的红绳。
"你......"桑沐的喉咙干得发疼。
"青漓。
"男子抬起手腕,红绳在晨光中泛着诡异光泽,"青川河的主人。
而你,"他忽然逼近,红绳末端无端延长,蛇一般缠上桑沐的手腕,"是系在我命绳上的劫。
"桑沐想逃,却发现红绳缠绕处传来灼热感。
她惊恐地看到自己的手腕内侧渐渐浮现出与青漓相同的红绳印记。
"昨夜你的血唤醒了契约。
"青漓冰凉的指尖抚过她腕间印记,"千年前你系上的结,今日该解了。
"河水突然暴涨,一道水墙将岸边围成密闭空间。
桑沐的惊叫被堵在喉咙里,青漓打横抱起她踏入漩涡。
在没顶的刹那,她恍惚听见他说:"这次的红绳,不会断了。
"水幕闭合的瞬间,桑沐看见青漓腕间红绳完全解开,化作千丝万缕将她环绕。
混沌中,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月夜下的祭台,哭泣的少女将红绳系在神像手腕;滔天洪水中,同一个少女纵身跃入漩涡;还有青漓,在每一个甲子轮回里,对着空荡荡的手腕喃喃自语......"想起来了吗?
"青漓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亲手系上的同心结,困了我整整十个甲子。
"桑沐想反驳,却被红绳牵引着坠入更深处的黑暗。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见青漓将重新系好的红绳两端分别缠在彼此腕间,打了个解不开的死结。
桑沐在柔软如云絮的床榻上醒来,头顶是流动的水波光影。
她猛地坐起,手腕上的红绳印记隐隐发烫。
"这是......"她身处一座由水晶和珊瑚构成的宫殿里,西壁透明,能看见成群五彩斑斓的鱼儿游过。
最诡异的是,明明置身水底,她却能自由呼吸,仿佛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结界隔绝了水流。
桑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地面随即泛起涟漪般的蓝光。
她奔向最近的拱门,却被一道水幕轻柔地弹了回来。
"人类姑娘还是这么性急。
"一个梳着双髻的绿衣少女从水幕中走出,手里捧着镶贝托盘。
她皮肤泛着珍珠光泽,耳后隐约可见腮状纹路。
"我叫珊瑚,是河神大人的侍女。
"少女将托盘放在珊瑚桌上,"大人说您醒来会口渴,特意准备了月露茶。
"桑沐警惕地盯着那杯泛着银光的液体:"放我回去。
"珊瑚掩嘴轻笑:"红绳既系,除非大人亲自解开,否则您走不出青川河境。
"她忽然凑近,好奇地打量桑沐的手腕,"真奇怪,大人己经六百年没系过红绳了。
"桑沐低头看着腕间红痕,昨夜记忆碎片般回涌——那本《青川河志》,画中的红绳男子,还有青漓说的"十个甲子"......"他在哪?
我要见他。
""大人正在......"珊瑚话音未落,宫殿突然轻微震动。
西周水幕泛起波纹,无数气泡从地缝中升起。
桑沐脚下一滑,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醒了?
"青漓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今日他换了件靛青长袍,左腕红绳比昨日更鲜艳几分。
近距离看,桑沐发现那红绳并非实物,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的流光,时而松散如丝,时而紧束如刃。
"这是绑架!
"桑沐挣脱他的怀抱,"现代法律......""法律?
"青漓轻笑,红绳微微发亮,"人类的法律管不到神明。
何况,"他抬起与她相缠的红绳,"是你先唤醒的契约。
"他挥袖间,宫殿穹顶的水流分开,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古代村庄正在举行祭祀,少女们哭着将红绳系在神像手腕;洪水退去后,人们跪拜欢呼......"千年前,青川河连年泛滥。
"青漓的声音带着古老回响,"人类献上新娘平息河神之怒,新娘需将红绳系于我腕,代表契约成立。
"他忽然抓住桑沐的手腕,"最后一个新娘,在红绳将系时逃走了。
"桑沐腕间红绳突然发烫,一段陌生记忆闪过——暴雨中的祭台,颤抖的手握着红绳,身后是举着火把追赶的人群......"不可能......"她摇头抗拒那些画面。
青漓的红绳忽而变成深蓝色:"你让我等了十个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