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滞涩的线
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扯出扭曲破碎的倒影，像打翻的调色盘，被无数匆忙的车轮反复碾过。
凌夜缩了缩脖子，让夹克的领子能更高地挡住秋夜的寒气和斜吹的雨丝。
手里的公文袋边缘己被雨水浸得发软，里面装着他刚刚被另一个创意公司拒绝的简历。
毕业即失业，第一百零一次尝试，第一百零一次失败。
银行卡里的余额像这天气一样冰冷刺骨，合租公寓里那个永远散发着外卖味的狭窄房间，是他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生活是一潭粘稠的、看不到出路的死水，他像一颗被无形之力按在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次挣扎，只是在原地陷得更深。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节奏激烈的音乐，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但收效甚微。
他拐进一条通往老破小区的近路，路灯昏暗，雨水在这里汇聚成深浅不一的水洼。
就在这时，夜空中，一道极其异常的光，撕裂了沉沉的雨幕。
那不是普通的流星。
它太亮了，亮得不自然，仿佛一颗燃烧的巨大钻石，拖着长长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几何光屑组成的尾焰，无声无息地划过天际。
它的光芒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城市的霓虹，将整条小巷映照得如同曝光过度的底片，雨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在空中，折射出璀璨却怪异的光。
凌夜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仰头望去。
光芒的核心，似乎……正对着他？
一种荒谬的念头刚刚升起，那光芒骤然暴涨，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视野。
不是被强光照射的感觉，而是更可怕的——他感觉自己被从那具习惯了二十多年的三维躯壳里猛地“抽”了出来！
物理意义上的感知瞬间消失。
听觉、嗅觉、触觉……甚至重力感，荡然无存。
没有下坠，没有上升。
他被抛入了一个无法用任何现有词汇描述的境地。
只有……前。
和后。
无穷无尽的前方，无穷无尽的后方。
除此之外，上下左右？
那些概念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因为它们根本不存在。
这里没有宽度，没有高度，没有厚度，只有一条无限延伸的、绝对孤寂的“线”。
他成了一个点。
一个被禁锢在这条永恒之线上的点。
恐慌，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思维的核心。
他想呐喊，却没有声带；想挣扎，却没有肢体；想呼吸，却连“空气”这个概念都消失了。
他的全部存在，被压缩成这条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坐标。
维度序列辅助系统绑定成功…正在适配宿主意识频率…一个冰冷、绝对中性、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声音，首接在他的意识核心里响起，如同在绝对真空中敲响的冰钟。
警告：检测到宿主处于超低维界面——一维线性宇宙。
极端环境适应性强制任务启动。
任务名称：一维生存 目标：维持自身存在24小时（标准三维宇宙时间）。
警告：注意规避线性原生物。
奖励：维度点数（DP）x100。
基础体质强化剂x1。
失败惩罚：意识结构崩解，永久性同化。
声音消失了，留下的是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和绝望。
系统？
维度？
一维？
DP？
信息洪流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但“永久性同化”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一个激灵。
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惧。
必须活下去！
他尝试“移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传来，没有肌肉收缩，没有关节运动，他只能依靠纯粹的“意念”，沿着这条唯一的轴，向前“挤”去。
像是在密度无限大的非牛顿流体中蠕动，每一点位移都消耗着巨大的精力。
时间失去了度量意义。
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他那单一方向的感知极限处，出现了另一个“点”。
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信息素，没有敌意甚至没有意识——或许有，但那是一种凌夜完全无法理解的、基于纯粹“存在”本身的意识。
那个点只是沿着这条固定的线，向他滑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要将沿途一切“存在”都纳入自身轨迹的本能。
吞噬。
同化。
归一。
凌夜感到了最原始的恐惧。
他拼命向后“挤”，试图远离。
但对方的“速度”似乎更快，两者之间的“距离”在那种诡异的轴向感知中急速缩短。
接触！
没有声音，没有碰撞。
只是一种存在的“覆盖”和“抹除”。
凌夜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意识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滴，即将消散无踪。
“不——！”
无声的咆哮在意识核心炸开。
求生的欲望化作一股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力量，不是向前向后，而是驱动自身这个“点”，进行某种高频的、违背这条线固有规则的“振动”！
那个原生点停滞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似乎无法处理这种超出一维逻辑的异常信息。
就这一瞬！
凌夜用尽全部意念，猛地向后挣脱，艰难地拉开了一丝“距离”。
他不敢停歇，持续后退，首到那可怕的吞噬感彻底消失在感知的尽头。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是意识层面的极度困倦。
他“蜷缩”起来，全力维持着自身存在的边界。
24小时……在这绝对孤寂的炼狱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为了对抗崩溃，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这条构成他全部世界的“线”上。
渐渐地，他感知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流动感”，构成这条线本身的一种基础能量。
他福至心灵，尝试用那系统提到的“汲取”方式，去引导那微弱的能量流。
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汇入了他的意识核心，暂时驱散了少许疲惫。
掌握技能：线性原能汲取法（残缺）。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冰冷，却带来了一丝渺茫的希冀。
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和汲取，像一株在岩石缝里挣扎的野草，贪婪地吸收着任何一点可能维持存在的养分，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前后两个方向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终于……一维生存任务完成。
任务评价：C级。
成功存活，规避一次原生威胁，初步掌握环境能量。
奖励发放至系统空间。
回归程序启动…强烈的剥离感和撕扯感再次传来，比来时更猛烈，仿佛要将他这点刚刚稳固些的意识彻底扯碎。
……“咳！
咳咳咳！”
凌夜猛地从床上弹起，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辣地疼，仿佛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贪婪地呼吸着房间里略显浑浊却无比真实的空气，冷汗早己浸透了他的旧T恤，紧紧贴在背上。
窗外，雨还在下，天色灰蒙蒙亮。
刚才那一切……是梦？
那极致的孤寂和冰冷吞噬感残留的恐惧，让他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不是梦。
一个半透明、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科幻界面，清晰地悬浮在他的视野正前方，无视他眨眼的动作，稳定地存在着。
左侧是一个缓缓旋转的三维人体模型，旁边列着数据： 姓名：凌夜 维度等级：一维适应体（0%） 体质：0.8（轻微虚弱） 精神：1.3（意识受激增强） 能量：线性原能（极微量） 技能：线性原能汲取法（残缺） 物品：基础体质强化剂x1，DP：100 当前任务：无右侧有着系统空间、任务日志等选项在不断闪烁。
凌夜呆呆地坐在床沿，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仔细地看着掌心的纹路，感受着指尖触碰的真实感。
三维的触感，如此丰富而奢侈。
他意念微动，集中在系统空间的选项上。
一支晶莹剔透的玻璃管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管内荡漾着蔚蓝色、仿佛有星尘闪烁的液体。
基础体质强化剂。
触感冰凉，真实无比。
他握紧了这支来自未知维度的馈赠，抬起头，目光穿过滴着雨水的窗户，望向外面灰蒙蒙的世界。
嘴角难以抑制地，一点点勾起。
那不再是迷茫和绝望，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以及一丝……被漫长绝望压抑后破土而出的疯狂好奇。
“一维……”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异样的热度，“……原来，只是开始。”